堂上意见不一,大家便等着熊比来裁决。弃疾原以为,凭他对熊比的了解,他当是最重民心、最赞同仁治之人,可是,熊比最终却并不赞同还治陈蔡。这让弃疾十分意外,又十分着恼。
这件事就这么僵持下来。
弃疾想着这事也非一两天能够解决,便打算向熊比告假,去接杜荔阳。
这一天退朝后,他便跟着熊比来到偏殿之中。
“陛下,臣告几天假,出郢都一趟。”弃疾道。
熊比一听,浓眉一挑:“告假?因何?”
“臣有些私事,需处理一下。”
熊比沉默半晌,却道:“如今政局方定,五弟若此时离开,万一这郢都出点什么事,叫寡人可得了?”
弃疾没料到他竟不同意,便解释道:“臣只出去几日便回。”
熊比将手捏成拳头,锤锤额头,闭眼皱眉道:“寡人累了,至于你告假之事,容寡人想想,明日再答复你。”
弃疾见他一脸疲惫之色,便不再多说,行了礼告退了。只是下来之后就是一肚子郁闷。
熊比他,果真是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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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比回到寝殿,精神却抖擞得很,一点也不像在弃疾面前那般疲惫的模样。他也没打算休息,而是派人去叫了令尹子皙,与右尹蔡从。
不一会儿,两人入内,躬身行礼:“陛下。”
蔡从余光微瞥熊比,心下揣测着此次召见的目的。难道是为了还治陈蔡之事?
却听熊比道:“叫两位爱卿来,是有一事想听听二位的意见。”
熊子皙道:“陛下但说无妨。”
熊比道:“方才,司马弃疾来向寡人告假,说有私事要办,打算出城,蔡卿,你与弃疾接触最多,当是最了解他的,你说说,他会是因何事出城?”
蔡从道:“回陛下,臣虽跟随司马六年了,但司马的私事,臣从不参与,是以并不知晓。”
熊比冷冷一笑,问:“那你们说说,这假寡人是准,还是不准?”
“不准。”熊子皙道。
“准。”蔡从道。
二人几乎同时回答,答案却是南辕北辙。
熊比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哦?那还请二位说说原因。”
熊子皙先道:“当下我大楚局势才定,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处理,身为司马,怎可此时告假?此乃其一,其二是……”他瞥了眼一旁的蔡从,犹豫一下继续道,“熊虔流落荒山,生死不定,若他未死,定不死心,司马告假出郢,恐怕……恐怕会有危险。其三,我国政权刚换,其余诸国难免有心怀叵测者,想借我楚内乱之际,攻其不备,司马身为全军统领,此时离开,全军便无首,若有他国来犯,该当如何?”
蔡从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深意,公子弃疾不论是在民心上,还是在才干上,亦或是在朝堂威望上,都是熊比最大的威胁,他们当然不愿他出城,将危险之人挟持在身边,日日看着,才最放心,他们不想去冒半点险。
熊比听了熊子皙的话后,见蔡从半天没开口,便问:“你呢?”
蔡从行礼道:“回陛下,臣以为,公子弃疾,必杀之方能除后患!”
此言一出,新王与他的令尹皆大惊不已。任谁说出此话都不敌蔡从说这样的话叫人来得不可思议。
“杀……杀弃疾?为……为……为何?”熊比都吓得结巴了。说实在的,他还真没想过杀他。
熊子皙道:“陛下,臣以为司马不能杀。弃疾诛灭暴君,助新王登基有功,朝野上下威望极高,若此时杀功臣,势必激起群愤,陛下刚刚登基便失去民心、臣心,王位不稳啊!”
熊比抬头望了望屋顶,一叹:“哎,寡人本也不忍杀他。”
蔡从面上露出一个几不可查的笑:“不杀也可以,其实,要想控制住他,也不难。”
熊比望向他,熊子皙却冷哼一声:“陛下,不要信他,他曾经可是司马的主簿!”
蔡从当即跪倒在地,一副忠心耿耿模样道:“陛下,不论臣曾为谁的属臣,全靠陛下赏识,臣才能有今日之地位,臣对陛下的知遇之恩感激不尽,臣这一生之愿,便是寻民主而投,实现自己辅佐治世之愿,而臣跟随弃疾六年余,已十分了解他,他并非民主,而陛下您,才是值得臣一生追随之王啊!还请陛下务必信臣。”他这翻话说得倒是动听,他自己也深信不疑,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