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就是好,杜荔阳稍稍蹲一蹲身子,便难以寻到她了。偷乐着,见街边有处下河梯,岸边还舶了艘乌篷船,佝偻着身子跑下了梯。而大黄已被集市上一处肉摊子吸引得挪不开狗腿,哈喇子掉了一地,丝毫没有注意到方才撵它的小姐姐已然不知去向。
☆、大木箱子
监造府虽设在王宫,但监造基地却修建在郢都郊外一个叫做璇玑谷的地方,此处地形三面环山,成布袋型,易守难攻,且谷内地势平坦,又有山水流经,植被丰茂,具有一定的隐蔽型,是块绝佳的宝地。有窑场,更是有冶炼场,除了生产供贵族享用的金银铜铁器和陶器等,还会秘密产军用品,所以一向都有重兵把手,闲人莫能进出。
弃疾一大早便已经在璇玑谷内,大匠樊序早已领着他围着窑场转了一大圈。周遭的工人们奔走忙碌着。这炉门紧闭,内里正烧制着下一批地砖。
“大匠可曾看出端倪?”弃疾问。
樊序皱着眉,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那窑炉的外壁:“大人,粗看……炉子似乎没问题,可仔细一瞧,却发现这炉壁上有许多细小裂纹。虽说……这裂纹不至于叫这炉子塌了,也不会影响使用,但由于封闭不严,内力的温热悄无声息地流失,势必会影响到火候。”
弃疾走近一些,正巧他跟前的炉壁上就有一条极细的裂纹,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本想伸手去触摸那裂痕。
“公子当心!”樊序忙道。
手才抬起离那裂痕起码还有三四寸的距离之时,弃疾的手就陡然被一股热气灼了灼,下意识收回手。弃疾奇道:“这是为何?”
樊序道:“公子可无碍?”
弃疾“嗯”了一声。
樊序接着道:“公子有所不知,炉中正烧着大火,温度极高,而公子方才感受的那股热气,便是自炉中泄漏出来的。炉火不够,可能会导致地砖光泽晦暗,易折损。”
弃疾触眉:“那依大匠看,这细纹是怎么造成的?”
樊序思索着,道:“小臣自从来建造府任职,也曾出现过一次这样的问题,不过已是七年前的事,那时,是因为地龙翻身所致,光是修复窑炉,都花去了半年的光景。而今次……或许……是夜间发生了地龙翻身,众人都已入眠,是以不得而知?”
弃疾再看向那极细的裂纹,裂纹虽像极天然纹痕,但比起自然形成的,依旧显得平滑了些。弃疾长舒口气,面上有些凝重:“若即刻命人修缮,需多少时日?”
樊序犹豫着,道:“大人,七年前修补了半年方成,而现下,虽没有七年前开裂得明显,起码也得三个月。”
“三个月?”弃疾道,“可有快些的办法?”
樊序默然低下头去。
弃疾再围着炉子转了一圈,心道,陛下虽不会太过降罪于他这个司马,但监造府的一众匠师恐怕只有死路一条。陛下其实只是想找他的不痛快,可每次总是要拉上一众人来与他斗,着实有些无语。难道这次真的没有他法了?
正凝神细思之际,他忽然想到了一样东西。他伸手自怀中掏出那只蒹葭来,转身问樊序:“大匠,你瞧这埙,做工成色如何?”
樊序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蒹葭,细细看了半晌,脸上的神情由原先的疑惑不解,到不可思议,再到惊叹不已:“敢问此埙为何人所制?成色如此之好,质地如此之细,且造型独到,其上文字更是见所未见。”
弃疾收回蒹葭,也没回答樊序的问题,只道:“大匠,你暗中命人查一查,炉上裂纹究竟因何而成,我去去再来。”
樊序恍然大悟,压低声音道:“公子是怀疑有人蓄意破坏?”
弃疾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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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子光端坐船舱内,身前案几上,一盘棋正厮杀着。他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双手互搏得正入神。此次出来,他乔装打扮,身边仅带了一名护卫,名叫田于。
田于问吴子光:“公子,是否开船?”
吴子光点头,眼光放在棋盘上,一瞬不移。
田于掀开帘子,向船头的船家示意开船。
船家在船尾用竹蒿往岸头上一杵,船便开始动了。
船虽才启动,但水面平静,所以相对还是比较稳定。可哪晓得,这船才刚刚离岸一两尺的距离,忽然剧烈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