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看她一眼,她原本在院子里转时将斗篷上的帽子戴着,这会子一奔波,帽子早已滑落,黑影这才影影绰绰看清她的脸,也是一惊:“怎么是你!”竟是个女子的声音。
桃夭挣扎着:“你放开我放开我!”
黑影受伤的手臂本来就在淌血,哪里还抓得住使劲挣扎的桃夭,干脆将她往旁边一扔,兀自逃走。桃夭摔倒在地,右腿膝盖磕到了林间乱石上,疼得难以爬起。卫溪赶到,见黑影已消失在漆黑夜色里,蹲下身去看着桃夭:“侯女,没事吧?”
桃夭忍着疼,捂着膝盖说不出话来。夜色里,卫溪见这女子柳眉皱起,小巧的嘴唇也紧抿着,当是十分痛苦,缓缓扶起她,可她哪里站得稳,一个踉跄,跌进了他怀中。一股轻轻淡淡的药草香气扑鼻而来,绵软轻巧的身子贴在他的胸膛,心口便像是被苇絮扫过,柔软酥麻。
桃夭见他有些愣住,还以为是撞疼了他,忍痛道:“对不起将军。”
卫溪回神道:“哦,你哪里受伤了?”
桃夭道:“好像腿刚刚撞到了石头。”
卫溪一手扶着桃夭,一手自怀里取出火折吹燃,顿时他们四周被照得亮了起来。卫溪寻身前的一棵树的树叉,将火折子卡在了树叉间,自己则腾出手来,见旁边有块大石,便扶桃夭过去坐下。蹲下身,本打算揭开裙裾查验伤口,却又想到这跟前可不是平日里和自己在战场上杀敌的士兵,人家可是个姑娘,手抬起来又犹豫一番,道:“侯女,冒犯之处,实数不得已,还请见谅。”
桃夭也十分不自在,道:“我自己来吧。”忍着疼,两只手缓缓拉起裙摆,露出底裤,又勉强躬身将鞋袜脱了,挽起裤脚,碰到膝盖伤口,不自禁倒抽一口凉气。
卫溪见一段雪白肌肤上淌着殷红的血,伤口看上去也不浅,血肉模糊一片。自怀里掏出随身小药瓶,取了瓶盖子往桃夭伤口处撒了药,又从自己衣服下摆撕了一溜布带子,把伤口轻轻包扎起来。这中途桃夭疼得龇牙咧嘴,竟也没喊一声。等弄好了,桃夭的疼稍微缓和些,看着他将药瓶收拾了放回怀里,忽然笑道:“将军,你怀里倒是有不少宝贝。”
卫溪抬头,对上那笑容,也微笑道:“这是作为一个士兵必须养成的习惯,火折子,药品,有时候还会带上针线。”
桃夭奇道:“针线?”
卫溪道:“若要出征,可能就是一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无法回家,万一自己的衣物鞋袜在行军途中有损坏,总得缝上吧。”
桃夭道:“将军经常外出打仗吗?”
卫溪道:“家父虽为鄢国卿大夫,但他自我十三岁便将我送入军营,随军出征,好几次差点丧命。”
桃夭道:“卫大人乃鄢国卿大夫,大可不必将自己儿子送去参军啊。”
卫溪道:“父亲常说,男儿要凭借真本事,依靠父母亲族,是懦弱的表现,所以他觉得让我从一个小兵做起,可以牢固根基,不至于成个光鲜废人。”
桃夭点点头:“卫大人真是个好父亲。”说完,不住咳嗽起来。
卫溪见此,忙道:“快将鞋袜穿上,夜里风凉,侯女本来身子就弱,经不得风吹。”本想帮她穿鞋,却又不大好意思。
桃夭艰难地拾起地上的罗袜,由于膝盖一弯曲就痛,导致穿个袜子这样的小事都困难至极,费了好大劲,那袜子都没能好好地套在脚上。卫溪实在不忍,便一把拿过罗袜来,道:“还是我来吧,多有冒犯。”说完,一手轻托玉足,一手套上罗袜,动作极缓,深怕弄疼了她。穿好罗袜,又把鞋套在了脚上。虽说这整个过程只一瞬完成,可对于两个人来说,却像过了一整夜一般漫长。一个羞垂双眸,一个赧然不言。此时只觉这夜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紧紧将他们包围,显得局促不安。卫溪还是头一次离除了妘旖蔻以外的其他女子这么近,桃夭亦然。
良久,卫溪道:“林间路不好走,侯女你腿受了伤,不如就让溪背你回去吧。”
桃夭为难道:“这……”
卫溪道:“不碍事,总不能在这里过一夜吧。”
桃夭觉得也是,便滚烫着脸,道:“有劳将军。”
☆、国祭日食
卫溪蹲下身,桃夭趴到他背上,十分轻巧就背了起来。卫溪取下树叉上的火折子,递给桃夭:“烦请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