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凰心中满是疑惑,咄咄逼问,梅长苏缓缓将头转向一边,仿佛想要避开郡主的探究似的,思虑一番,最终还是开口答道:“恩师临终前,我去见过他一面,他相赠玉蝉,并告诉我蝉有纯洁、清高之寓意,他希望我……我有负恩师教诲……”
霓凰晶眸如水,仍是牢牢盯住他毫不放松,他躲避的眼神,是欺骗,还是隐瞒?实在是让她难以判断。
霓凰心中闪过无数念头,纠结纷乱,但最终她还是选择相信恩师,相信恩师的判断与眼光,她又仔细打量面前这个病体孱弱,语声淡淡,心思深不见底的人。
梅长苏见霓凰沉默,微微转头,突然就迎上了霓凰晶眸如水探究的目光,梅长苏也不躲闪,反而给她一个清雅的笑容,霓凰从那微微的笑里看到了真诚,这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决定敞开心扉:“我相信黎恩师,他最钟爱之物,不会所托非人。当年他以太傅之身被贬为白衣,愤而离京,没过两年,便郁郁而亡。他临终前,你去看他,他定不会无缘无故把打算随葬之物赠与你,恩师是否有要事相托?既然你我同在黎老门下,也算是师兄妹,还让苏先生如实相告,我穆府在京城还算有些人脉,有什么事也可以相互照应。”
梅长苏不由心中赞叹,他的小女孩更加聪慧敏锐并且变得沉稳了,一抹混杂着欣慰与感动的笑容浮起在梅长苏的唇边,他锁住了霓凰的视线:“那么师妹认为恩师会托我什么事呢?”
霓凰仔细回顾了梅长苏进京以来的所做所为,喃喃说着:“麒麟择主……黎老会让师兄选择誉王?”说罢又摇着头道,“不,不可能,林殊哥哥曾跟我说过,有一次他看到恩师对誉王的作为直摇头呢,誉王治下,苏先生就算再有才,也不可能实现恩师理想中的清明盛世。”转而又道,“更重要的是,当年太子和誉王在赤焰冤案背后推波助澜,恩师不可能支持他们。”
“是的,恩师离京前,就与太子和誉王划清界线了。”
“恩师一辈子桃李满天下,却孤独一生,没有子嗣,他待林殊哥哥比亲儿子还亲,他们害死林殊哥哥,就是恩师的仇人。”
比亲儿子还亲,这句话顿时让梅长苏的眼睛温润了,黎崇在他身上寄予的期望,比任何长辈都高,他的每一分进步,黎崇比任何人都高兴,他这个弟子是黎崇最大的骄傲,因而他的离开给黎崇造成了巨大的打击,黎崇甚至一度对一生所追求的清明产生了怀疑,直至他看到梅长苏重生归来,才又重燃希望,他的思想似乎进入了更高的境界,重又给了梅长苏很多教诲,可是没过多久,黎崇就因病体难支而离世了。
霓凰见梅长苏眼中有泪光闪动,想他定是在恩师床前尽孝,为恩师养老送终了,于是又道:“恩师晚年能见到苏先生这样才华横溢的弟子,也应该感到欣慰了,要不然也不会相赠玉蝉。”
两人目光对上,又同时都闪开。梅长苏看向远方,幽幽地道:“郡主还有什么想问,就直说吧。”
“恩师赠你玉蝉,定是对你寄予厚望,你以麒麟才子之名进京,不会只是为了在帝都搅动风云吧?”霓凰定定地看着梅长苏,眸色幽深,语气加重,一字一字吐出,“赤焰案,是恩师最大的心结……”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一提到赤焰案心结,梅长苏还是忍不住全身一颤,霓凰捕捉到这个让人遍体生寒的颤抖,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一些模糊不清的东西渐渐从迷雾中显现出轮廓,结论已经呼之欲出,她抿住朱唇,倒退几步:“你……你是来为赤焰军翻案的?你要把誉王和太子都扳倒?难道……你要扶持的是靖王?”
梅长苏苦苦一笑,算是默认了。
“的确只有靖王才能……”霓凰郡主在原地踱了几步,皱眉思索,“可是太难了……实在太难了,当年赤焰案牵连了那么多人,别说黎老,就连太皇太后都动摇不了皇上的决心。你一介布衣,一个不小心,就是触怒天颜,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梅长苏淡淡地说:“我已经想清楚了各种可能、各种后果,才进京的。”
恩师的临终托付,很好的解释,梅长苏以为霓凰的疑惑已经都解了,没想到此时她的目光就象能扎透人体的剑一样,仍然炯炯地定在他的脸上,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追问道:“可是,你是琅琊榜首,江左宗主,名声显赫,为什么要拼着身家性命,冒这么大风险,舍了自己的名誉,去做这样危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