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眯着眼看着哈兰术,心头蓦地沉重起来:大元到了要选拔人才的时候了!历朝历代,哪个君主不是广开科举,从民间选拔人才,再任用于民间。漠北草原速战速决、斩草除根、暴力统治的方略,在汉地行不通。要开科举,必定要选用汉人的方法,回去后一定要请教善赞窦默,一同向父皇秉明策略。
不过,汉人,汉人,瓷器,瓷器,涂安真……真金冷不丁地问哈兰术:“涂安真在哪里?”
还在沉浸在臆想中的哈兰术猛地回过神来,腿一软,慌忙跪了下来:“启禀燕王,安真姑娘她……她……”
“她怎么了?”真金一把拉过哈兰术的衣领,着急地问。
“她走了!”哈兰术被真金吓住了,倾尽全身力气才吐出这么一句。
真金放开哈兰术的衣领,哈兰术瘫软地趴在了地上。真金突然道歉似的说:“刚才我……”,看着趴在地上的头缩进衣服领子里的哈兰术,真金最后几个字还是没有说出口。
哈兰术不敢抬头,心里又是惶恐又是蹊跷,刚才抓着自己衣领的燕王,苍白的脸血气上涌,涨得通红,像是要杀人一样,现在怎么一副做错事情的语气,和平时雷厉风行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真金怒火中烧:涂安真你真的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你不需要我找兄长了?可又像身处冰窖,全身凉凉的,心里有个意识很清醒:她要走,你是拦不住的!
是么?低头看着眼前一摞厚厚的州务文书,旁边翻开的书册的是池州城的“户籍”,真金心里清楚,自己想保全的池州城里的大部分会烧瓷器的工匠确实还活着,这次池州城和平受降,相比安童的婺州城大部分百姓选择战死也不投降,还有之前的徽州屠城,自己能接手到的池州几乎是有史以来最完整的城池,况且池州除了池州城玩,还下辖浮梁、安庆两城,这两城虽被战事拖累,但几乎没有召到人为破坏,所以这次可以算得上是元朝大军南下以来结果最好的一次战役,可为何真金心里空荡荡的,帐外晃动的士兵的身影也显得那么的惆怅,就像一个人骑着马儿在草原上奔跑,跑着跑着,什么也没有,也越来越无趣……
“哈兰术,更衣,我要外出。”真金盯着帐中准备撤掉的沙盘,突然明白了涂安真会去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同胞惨死,谁都不愿意。
☆、群山深处
涂安真决定离开了,她无法接受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无法接受给她安排这一切的真金,即使知悉一切的管家不让她走,她还是自有办法离开。城里虽然恶臭,但是她还是在饶仲石准备尸体的那几天摸清了池州的地形,池州最北部山间有条小路,可以直接出城。
浮梁城本就是池州的下辖地,距离不远,就在池州城的西北方向。只需翻过几座山,就能回到浮梁城,回到那个即使破败,也能算是家的宅子里。她这么盘算着,也就这么做了。
天色微启,太阳还在山谷,天气明显不似前几日的阴暗,路边的田地里满是被霜打蔫的杂草,再细细看去,杂草下面竟是腐烂了的稻谷,虽然不是自家的东西,却让人看得一阵心疼,她在心里暗自祈祷:但愿这场战争能早日结束,该种地的人能种地,该烧瓷的人能烧瓷,各自回归应有的位置。
涂安真继续前行,夹带着寒气的轻风突然增急,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微凉湿润的空气让人清醒起来。腐臭熏天的池州城渐渐抛在身后,兴许是要回家,所以即便是走山路,脚步也越来越轻快。
转眼就到了正午,地面的湿气早就干燥,温热的太阳照着人有些眩晕,刚上路时的舒心轻快已经被越来越重的脚步代替,接踵而来的是全身的酸痛和嗓子眼里的干渴。她停下来喝了口水,可没想到,一坐就是许久,再也不想起来。她清楚地知道不能久留,挣扎着还是起身前进了。
路中间隙,毫无意识的抬眼一撇,路旁的灌木丛有些眼熟,好像早些时候曾经路过?灵光一现,她拿出真金送的短刀,左挥右舞地把那丛灌木削了个玉壶春瓶的形状——一个浑圆却粗细有致的瓶子,脖子细而瘦削却又大腹便便,给人一种深沉错约的感觉。
她掂了掂那把短刀,心中赞许:真是好刀!她又看着眼前形态栩栩如生的灌木丛,洋洋自得:手艺不赖嘛!转念一想,可惜了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没人欣赏!她收好短刀,拍了拍手,无奈的撇撇嘴,转身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