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的空地上,平日里衣着朴素,经常一起干农活、玩耍的女子们今日都盛装出席,她们的衣着首饰虽比不得以前浮梁城里那些官家小姐雍容华贵,但胜在清纯淡雅。涂安真抬眼瞥见一个女子正在使劲地扯平襦裙上的折痕,不禁在心里暗笑:她们应该有段时间没穿这些衣服了,衣服上还有浅浅的折痕。
一个厚实沉稳的声音传,:“各家的满十六岁的女子都站上前来”,原来村长莫少华发话了。
悉悉索索一阵响动,五六个神态各异的女子走上前来,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素莲。她微微含着头,眼睛看着脚下,迈着小碎步的走上前去。素莲头发乌黑,梳着宋朝女子常梳的挽髻长辫,一身淡黄色襦裙,身上披着红色小夹袄。衣裳虽然没有精工细绣图案,却在雪色的天然背景下映得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像极了冬天里的凝脂,让人忍不住想上前亲一口。
“素莲真不愧是淮山村最美的姑娘……”
“是啊,哪个男人娶到了她真是有福气了……”
村民们一阵议论,涂安真却完全没有兴趣,她四处张望,寻找机会逃离束带节。突然间,她碰上了谢大娘的目光,那目光并不友善,她低下头,不再理会谢大娘凶狠的目光,匆匆地后退到人群当中,直到脱身。
不论谢大娘想干什么,当下能够躲开谢大娘,离开人群,足以让涂安真心情轻松起来,即使这时的天色已经不似早晨那样明亮,但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心情。经过早上那一阵太阳,雪开始融化,村中道路有些泥泞,涂安拄着拐杖,小心翼翼地越过一滩又一滩雪水。
眼前有一滩泥水,她看到的时候就知道过不去,只得停了下来,忽而一个眨眼,她遍掉入了回忆的漩涡:那也是这样一个雪后的日子,天光阴暗,空气中笼罩着浓重的白雾,兄长带着自己也是这样蹦蹦跳跳地在泥路上走着。兄长走得很快,她为了不弄脏襦裙,费力地在后面跟着,嘴里不停地叫:“兄长,等我,等等我。”兄长虽然嘴上不时的答应着,脚下的步子却一点都没有放慢。为了赶上兄长,她只得踩着襦裙跟了上去。可惜了那条粉色的襦裙,最后几乎就成了黑色。回到家里被娘亲一阵数落:“女孩子家不学着端庄斯文一点,把裙子弄脏成这样?”她无助地望向兄长,希望兄长能解释些什么,可兄长却只是在一旁做鬼脸看热闹,她低头受着娘亲的数落,心里郁闷极了……
人的记忆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平日里根本不会想起的场景,在某个特定的瞬间,恰会被某个特定的场景勾起,就像今日,阴暗雪日,回忆如水。
平时那骄傲的不得了、疼爱自己得不得了的兄长,有时候却有意无意戏弄一下自己的兄长,究竟去了哪里?她仰头望向天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睛开始发,酸悲凉涌上心来,。
世间有种奇怪的感觉叫声随心动,忽而天地间一片安静,余光所及的黑色群山默默屹立,耳边的风声停止了,平时间隙能够听到的牛叫、鸡叫声都停止了,唯一剩下的,只有自己均匀的呼吸声。
“你怎么了?”一个声音传入涂安真的耳朵。
涂安真一惊,转过身来,才发现村长的儿子莫顿站在身后。“你怎么在这?”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莫顿一字一句的说。
她回过神来,不无忧伤地说:“没什么,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为了防止莫顿继续问下去,她故意转换话题,问莫顿:“你为什么……”
没等她说完,莫顿就边摇头边肯定地说:“你不参加,我也不参加。”
她听得一头雾水:你知道我想问什么?什么叫你不参加我也不参加?可嘴上却反映得更快,因为脑子还没转弯,嘴上就已经发问:“素莲不是……”
呵呵,莫顿尴尬的笑笑打断了她的话,话题一转,脸上挂满了饶有兴趣的表情:“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去不去?”
“……”前一刻沉浸在回忆里不能自拔,后一刻就被莫顿声音里的愉悦所感染,她还没来得及适应这突然的变化。
哞——一声牛叫让她清醒了过来,瞬间就重新回到了现实当中:“大家都在村头的广场上,暂时还没什么事情……”,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莫顿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