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眼见粗使婆子就要扑将上来,常峨嵋讽刺地望向自以为稳占上风的常峥玥,笑笑漫吟了一句:「庆西坊,常家绸缎庄,三门一轻二重……」
「慢!」常峥玥脸色大变,阴冷厉声低斥,「你们先下去!」
「大娘子?」俩凶悍仆妇疑惑茫然。
「滚下去!」常睁玥声音尖锐刺耳,隐隐有一丝颤抖。
粗使婆子们哆嗦着忙退出祠堂外,还不忘抖着手关上大门。
一时间,幽暗阴森的祠堂静如死寂。
「常峨嵋,原来我当真小看你了。」常峥玥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抑惊惧盛怒,自嘲般地笑了笑。「真是万万没想到,原来有条毒蛇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却浑然不知。」
「好说好说。」既然撕破了脸,她也懒得再乔憨做蠢,淡淡道:「你不也是装了十多年的护妹情深,功力之高深,演技之精湛,我等庸人才是远远自叹弗如。」
常峥玥被话噎了噎,眼底恨色更浓了。「别说得那么天真无辜,若非是你自幼狐媚,不知廉耻,我又何尝愿意做这个恶人?」
常峨嵋直直地盯着她,强抑内心那两世积累至深的惶惑、愤怒、恐惧和怨毒,一字一字道:「常睁玥,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以至于你非要把我践踏到泥地、亲手推到炼狱里受尽煎熬苦楚才甘心?」
常睁玥被她赤红凄厉得令人惊怖的眼神盯得心头发凉,半晌后冷笑。「你自是对不住我,因为你,我未来的夫婿要换了我的庚帖,易妹而嫁……我若不抢先下手,难道眼睁睁看你夺走原属于我的一切吗?」
常峨嵋脑中轰的一声,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你、你在说什么鬼话?」
常峥玥满眼恶毒不甘。「我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子,十数年来,竟还比不得你这张惹祸狐媚的脸胚子,是你蛊惑得他失却本心,还险些让我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报复你,不是天经地义吗?」
看着自幼仰望亲近崇拜的长姊,此时此刻的面目扭曲狰狞……
「原来……竟是为了这个……」她神色恍惚,喃喃自语,不知该感到悲哀还是可笑,只觉胸口痛到几欲爆裂开来。「就为了一个男子的三心二意,你将自己的亲妹妹视若寇仇?」
常峥玥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她,丝毫不觉愧疚悔憾,「他不是寻常男子,他是我自小定下的夫婿,严家未来掌权的家主,从来就不是你能觊觎染指的——一切都是你的错,便是虚言狡辩一千次一万次,都是你欠了我的!」
常峨嵋瞳眸通红,却干涩得厉害,连泪水都流不出,只觉世上再也寻不出这般荒谬绝伦、悲哀之至的笑话了。
前生,她被卖进公府饱受凌虐担惊受怕,最后活活饿死在公府后院,今生虽然尚未重蹈覆辙沦落绝境,可父亲的无视、长姊的算计,一次次倾轧而来,如果不是重活一世,现在的她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吗?
「我真蠢,难道还对你和父亲有什么期待吗?」她的笑容嘲讽而悲伤。
「我常峨嵋,在你们父女眼中不过是个可供买卖,甚至随手可弃的物什……这世上,又有谁会对抛弃了的东西感到愧疚生歉的?」
「既然知道你在常家什么都不是,你为何还不去死?」常峥玥阴狠得意近乎疯狂地大笑一声,咬牙切齿道:「常家有我这个值得父亲夸耀的能干女儿就足够了,你这样的废物竟还想当我的绊脚石?呵,你以为自己知道了我放印子钱的私隐就能扳倒我吗?」
「不怕你和严家那位大姑奶奶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放印子钱的事被掀底儿,现在只管弄死我。」常峨嵋恢复冷静,苍白的脸庞露出一丝愉快。「反正我光脚的不怕你穿鞋的,事已至此,咱们就玉石俱焚……你看如何?」
常峥玥心脏猛一悸,冷笑,「你当我会信你吗?」
「你只管试试。」她慢条斯理地将颊边一缕发勾回雪白小巧的耳后,挑眉嫣然。
常峥玥强抑惊怒,阴郁地死死盯着她好半天,深吸一口气,「你要什么?」
常峨嵋凝视着这个长姊,心下滋味复杂万千,又恨又怨又有一丝痛快,却也难掩内心深处一抹隐隐不情愿的佩服。
识时务,善机变,能屈能伸……在恨不得亲手杀了她的当儿,还能在局势倾覆不利于自己之下,迅速改变态度,冷静地和她谈起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