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们还是去了。
回来的时候都一脸索然,阿布更气得掉起了毛。
“怎么了?没见着?”
这几天雨下得跟天漏了似的,不应该呀!
温凉冷笑:“哼,见到只会吐钱的□□!”
所有人齐刷刷看着她。
“你不是没去吗?”阿布气急败坏。
“井通着老白家的暗渠,又不是什么秘密。”
“你早就知道?”所有人异口同声。
温凉不紧不慢:“他喝醉酒说过啊!平时腿脚不方便,上山吃力,只能等雨季来了,顺着水浮上去。山上没有湖,他往哪儿浮?必然是从井里出来。”
所以说,别人说的话,要用心听!
第十四天、来来回回
(1)
从来没有考虑过“家庭”这个词。
几百年来,我看过别人有父母兄弟妻儿,子孙满堂如阿布家,也从来没叫我生出羡慕和疑惑。似乎生来就认可了妖怪们各种各样的幸福和孤独,我不需要说服自己接受,也不需要假装放下。
今天,有人却问我:“为什么我没有家?”
豆儿是一颗种子,一路流浪至此,觉醒以后首先学会的便是孤独。
“你是什么豆?”
“不知道!”
我觉得接下来的问题已经没有必要了。
连自己的根源都不清楚的妖怪,想必沉睡了太久太久。
我尽可能说些让它高兴的话:“不管怎样,你肯定会先成为一棵豆芽菜。”
“豆芽菜?”
“唔!我认识一个人,她就是豆芽菜。很棒的一个人,会酿很好喝的酒,在妖怪大街有好大一家酒肆。”
“哇喔,真好!”
我骗了豆儿。豆芽娘子只是叫豆芽,她其实是一盏琉璃灯。
可我想豆儿也许需要一个理想去崇拜和向往,这样它才能下定决心回到土里去。
一粒种子只有回到土里,用根芽的样子重生,才能找到根源。
而现在,豆儿很难过!因为土里很黑,没有了阳光,它身边便只剩下孤独!
(2)
“肉肉,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豆儿问我在土里生活的经验。
我无法给它答案。
我是太岁。依附在千年的巨石上寄生,没有手没有脚,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跟霉菌没有区别。我没有去过泥土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长出来的。我知道有些太岁是藏在土下抱着树根过活,可惜我不是那样的。
但“熬”这个字好刺耳又好熟悉啊!
在没有朋友之前,我没有需要过朋友。
在有了朋友们之后,我觉得过去的日子简直是煎熬。
我熬了百年,终于知道原来一直以来,我是孤独的。
所以“熬”不是状态,而是领悟!
(3)
我决定,给豆儿讲一个故事。
这故事来自于豆芽娘子的一坛梅雪酒。
取雪的时候,梅枝上的黄色腊梅都在颤抖,她们求豆芽娘子不要带走雪。
她们和雪子已成了朋友。
“可阳光出来了,雪会化成水。”
“我们知道。但水可以渗透和滴落,最后被树根吸收进身体里。我们还可以见面。”
豆芽娘子最终没有理会腊梅们的请求,她带走了这一片梅林上所有的雪水,回家酿成了满缸的醇香。
春天的时候,她把酒坛子带到梅林,埋在了最粗壮的树下。
又一季的初雪来临,满枝的梅花竟都换作了粉色,一如美人微醺。
此后,每年豆芽娘子还是去梅林采雪酿酒。不论能得几坛,她总会留下一小坛带去梅林掩埋。
豆芽娘子说,水是雪,香是梅,缺了哪一份都不叫梅雪酒。
这酒,能喝出的滋味只有一种,便是相守!
(4)
豆儿走了,去了土里。
它没敢去得太远,生怕破土后周围太过陌生,也怕自己醒来后终究会忘记。
“忘记了就去重新认识啊!”
我鼓励它。
“可我还想能回来听肉肉讲故事啊!我想记得,肉肉是我的朋友。”
雨季到来的日子,我又有了一个朋友。
它把自己种在巨石一丈开外的空地上,说要长成参天的大树,给我撑起一片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