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整整一个月,我都没有理过他。
“那我问你,你有骨头吗?”
一个月后大哥忍受不了了,故意问我。
我仔细考虑了一下,的确我没有骨头,浑身上下撕块下来就可以吃。
即便我是仙丹妙药,所有的人都想得到我,包括古代的帝王,但不可否认,我没有骨头,没有脊梁,我生来就是个寄生体,没有依附就无法生存。
这样一想就很让我难过了。
我在这颗千年的巨石上抱了几百年,成了精,可以自由剥离,却依然无法生骨有肢,无法独立行走。我依旧坐着,原来攀着石头,现在伴着它。所谓独立,对我而言只是用几百年挪动了十公分的距离。
遇见大哥以前我以为自己很伟大。现在我觉得自己废弃不如一块劈柴。
劈柴可以燃烧自己,而我水分太足,连自我牺牲都不能做到。
真是废物点心!
“你比废物点心好吃多了!”
这话是温凉说的。她总是安慰我。
温凉是块玉。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坚信的。我们都知道她其实是寿山石,极好的荔枝洞石,温润如玉,玲珑剔透,清明凉澈。
“如玉啊!像玉一样,不是玉。”
可温凉严正抗议。
“我的心是冷的,和玉一样,又冷又硬!”
因为几易其主,温凉对人失望透了。
“他们总是以各种理由发起战争。他们抢夺财富,争相把我们拍卖,真正爱我的人却得不到我。我等待了几个世纪,最后只能被放进博物馆,被远远看着,没有抚摸,再不能温润柔和凝脂成霜。”
温凉哭了,大颗大颗的凝露似泪珠滚落,掉在桌子上滚成一盘水晶珠,凉得跟她的心一样。
所以她才叫温凉。不再有热情的温凉。
(3)
大哥抽完一支烟的功夫,阿布来了。甩着他那一贯藏不好的大尾巴。
作为一只狐狸,阿布的抱负很奇特:“我一定要变成人,真正的人!”
“人那么蠢,什么都不会,寿命短烦恼多,你是狐仙好不好?干嘛要自贱?”
“你不懂!”
又是我不懂。谁都说我不懂。我生气了!
阿布不敢得罪我。除了我没人受得了他的聒噪。
其实我也受不了,可我动不了啊,一天到晚只能坐着,花几百年挪动几公分,微小地谁都察觉不到。
每个过路的人都爱跟我说话,他们知道我动不了不会不耐烦地起身走开。我每天都会听到好多故事,过去的,正在发生的,开心的难过的,人生百态,妖生千种。
遇到我以前,阿布几乎没有朋友。人类讨厌他,骂他是狐狸精;狐狸们更讨厌他,也骂他是狐狸精。
“我只是想变成人的样子跟人做朋友,哪里错了?为什么我喜欢的姑娘都嫌弃我呢?不知道我是狐狸的时候她明明说过爱我一辈子哒!可她居然帮着道士揪我的尾巴!”这只是阿布众多短命的爱情故事之一,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姑娘长什么样子姓甚名谁,反正就是个姑娘,他喜欢的姑娘。
“那你为什么不找个狐狸相爱呢?”
“她们有狐臭!”
我很想踢阿布的屁股,如果我有脚的话,一定!
每次失恋后阿布都会跑来抱着我哭一场,口齿不清地诉说他无果的爱情。然后擦干泪回去拼命修炼,把人形修得越来越美,把尾巴修得越来越多。
我说:“干脆把尾巴切了吧!”
阿布一脸可怖:“开玩笑!尾巴是狐狸妖力的聚集地,没有尾巴我所有的道行就都没啦!”
“唉,弱点总是致命的!生存还是毁灭,对你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问答题。”
阿布若有所思,觉得我扯了一个了不起的哲理。
然后他问:“啥意思?”
“意思就是,你去割了鼻子吧!然后找只狐狸相爱!”
阿布感谢地咬了我一口!
他大爷的,又叫他白长了十年道行!
(4)
几天后,大哥的头回来了。
大家心照不宣,大哥的脑袋根本没有丢过。每次都是他自己把头搁下,等着我们去给他找回来。或者,压根不想去找回来。
“他走了,全家都搬走了。”
大哥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