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了一场歇过一阵,意气风发的旅程总不能就此折戟在起跑线上,我咬咬牙,抡起竹竿向着小丘进发了。
可叹,出门前盘算好的那些术法竟无一个能在此刻救急。驭术虽可驱使任何道具前进后退,可目前我只学会驱使活物,比如要是有只老龟驮着,我定可以叫它健步如飞快过兔子。奈何如今我乘的是块木板,叫它一声都不会搭理我,无法驾驭啊!
早知道该骗老白出来,骑□□旅行想想都威风凛凛的!
我一路爬一路胡思乱想,尽全力不让自己的心思落在这艰难的路程上。身下的滑板轮子叽叽呀呀□□,居然也不知不觉爬到了半坡之上。小丘的另一边坡度较此处平缓许多,我已经可以依稀望见那头的风景,有花有草,月光下粼光闪耀,不知是更深露重凝结的荧辉,还是草原上兀自涌出的绿洲清潭。
未知的世界在想象中被勾勒得美轮美奂。
即便最后打破幻想,我也无论如何要翻越这小丘。
打破,也是一种开始!
(5)
天际的光刺破白色的幕布直照向地面,在扩展中耀眼夺目。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黎明将开的时辰里天空就是维持着夜晚那样丝绒般端庄从容的墨色。我第一次看到了黑色被洗礼成幽蓝,渐渐青白,直至终于抵达的日光将最后的屏障撕开,将天空铺展得不可直视。
我在最美的蓝色中登上丘顶,俯瞰眼前燎原的千日红和横亘的清溪,风拨弄草叶莎莎,一波追着一波,如浪浮沉。
真美呀!
精疲力尽后换来天高地阔,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赞美和喟叹!
我笑着,从黎明笑到清晨!
“傻肉肉,你要坐到几时啊?再不走就晒死你啦!”
咦?这声音怎么这么像阿布?
我茫然转头,丘顶的一株松树下坐着个人,盘腿支颐,吊儿郎当。细看——
“啊啊啊——”
阿布伸个懒腰站起来掏掏耳朵。
“喊什么呀?见鬼了似的。”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阿布指指树上:“她能在这儿,为什么我不能?”
我举目向上,看见了温凉。
“为什么?你们怎么知道我往这儿走的?我走了这么远,你们怎么能这么快追上来?!”
我简直在咆哮,喊声惊得饮水的鸟雀群起高飞,场面蔚为壮观。
温凉从树梢上跳下来,扭头看看我来的方向,不解地问:“你走得,远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转身。坡下树林缩影成一排防护林,我看见出生的千年巨石在树林不远处静静候着。
对于没有脚的肉肉来说,花费一夜挪动的距离,我的朋友却只用了一个时辰走过。
他们甚至早早在小丘顶上等着我,看我艰难执着地划着滑板爬上来,像一支背着窝的蜗牛,笨重而缓慢。
没有办法不失落!
所谓实力的差距,对于我来说就是一条腿几百年的等待。耐得过寂寞,仍不甘心蹉跎!
“有什么关系?”阿布过来搂着我肩,指点坡下的辽阔,“这是你自己得到的风景,跟六百年来你看过的都不同。你可以把它放在回忆里,作为故事讲给任何人听。肉肉自己的故事,没有别的人助演,你是唯一的主角,多棒!”
我不太确定。
“真的?”
阿布龇牙笑:“不信你问温凉。”
我扭头看向温凉,她也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淡然的眉目间看不出情绪。
“还走吗?”
我很意外,也有些犹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往前不代表勇敢,回头也不意味着放弃。你走过一段行程,距离只是别人衡量的数字,跟你的心无关。”
听温凉讲道理,听不懂都觉得自己身份高贵了。
千日红将草原染成一片绯色,红红的都是希望。
所以我想我可以泰然返航!
等一个万事俱备的日子,再出发!
第三十八天、有朋自远方来,畏尔弗然至
(1)
熄灭灯火准备进入沉睡,闭上眼睛,耳朵里却突然听见了世上所有的声音。黑夜来临前,我是聋的。
(2)
一直以为“守株待兔”就是个单纯的预言故事,没想到今天真有兔子猪突猛进撞了。只不过他撞的不是树,而是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