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宫大笑。
如此,在这糖水铺子里笑笑闹闹地,歇了不少时候。不知不觉就近了亥时,外头的喧闹愈加热烈。夜行的妖怪们真正狂欢了起来。
原定了是有灯会,还有盛大的演舞歌会,我们算算时间,正准备起身去滩头东侧的戏台子,宫宫却定住了似的,坐在位子上全身绷紧了。
我们顺着他的目光往去,铺子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旁坐着几个生面孔。青面獠牙的样子,约摸是鬼差。平日里两位主子爷走得虽近,妖界和鬼界还是有来往限制的,轻易我们不去,小鬼儿们也不越界过来。故此不怎么识得。
还以为宫宫认识,可瞧他的神情,可不像他乡遇旧识。狐狸耳朵尖,竖起来细听,却连他也一时怒了。
“妈的,我们的荷灯,好似被他们几个捞去玩儿了!”
我揉揉眼睛使劲看去,恍惚那些人宽大的袖子下若隐若现的物什确是我们的灯球。
温凉蹙眉:“怎么被他们得去了?”
“说是在江里竞游,偶尔看见,觉得好玩就拿走了。”
“那岂是玩儿的?鬼族的人焉能不知其意?”
阿布虎牙露出了唇外:“大爷的,说玩儿两天再放回去!”
说着,阿布就窜了起来,大喝:“那能一样吗?!”
呼——地刮起阵大风!我还以为棚子被掀了,不然哪儿来如此强劲的穿堂风。甩甩头望去,乖乖,居然是宫宫!
兔子跑起来果然快如疾风!
人到拳到,宫宫刹住的同时,对方一人已经仰面从门口飞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下巴颏上好大一个拳坑,登时没了知觉。
他手一扬,远远抛过来个东西。
我下意识接住,是荷花灯球。我们四个的灯用了不同颜色的蜡烛,阿布是红的,温凉是白的,宫宫选了黄色,我要了支银光闪闪的。这盏灯里的蜡烛是银的,是我的灯。
“上啊!”阿布撸起袖子奔了出去,“打完了我们再去放灯。”
他这话是招呼温凉的。我没有脚,不会打架。
我看着我的朋友们为了保护我的祈愿跟别人大打出手,心里感动得想骂娘!
没有脚,有什么关系?我有朋友,好多呐!
(7)
很多妖怪和小鬼儿到现在都没弄明白盂兰盆节的沅水滩头混战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他们可能只是在街上走着,突然飞过来的锅碗瓢盆甚至一具身体就掉在自己或身边人头上,于是他们要打回去。
这就是非人们的逻辑:你打我一拳,我打死你!
小贩的棚子们塌了,灯火被纷杂的足迹踩碎,酒醉的家伙们举着酒瓶在天空中大笑尖叫。没有了我族和外邦,没有了朋友或敌人,大家为了打架而打架,用暴力庆祝这一年一度的盛会。
我看见小歪一手夹着之之、肩头扛着小榭,纵身轻盈踩过无数人头,飞掠向我们。我笑着朝他挥手,可下一秒他就被飞过来的水哥砸个正着,四人挤在一起摔到了人堆里。而踢了水哥的豆芽娘子则被格格一爪子撩在肩上,格格又吃了莫莫一头槌,莫莫被香帅抱住了大腿。香帅身上满是不知道谁踩的脚印子,鼻子都歪了,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这世界疯了!疯得好好玩儿!
“住手!”
我看见战圈外蛋蛋和她那些治安志愿队的伙伴们手执戒棍列成一排,他们个个身着紫色劲装,腰上扎着锦带,左手臂上别着金黄明亮的臂章。
我以为这场狂欢是到头了。
紧接着一只空酒瓶翻滚着,以优美的抛物线正砸在蛋蛋脑门上,她一个倒仰栽了下去。治安队的伙伴们瞬时被点燃了怒火,抡起棍子嘶吼着冲进了人群,加入了混战。
“哈哈哈”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可乐的,可就是抑制不住想笑。开心地笑!
“怎么样肉肉?”阿布隔着人群跟我喊话,他脸上也在笑着,“这个节过得痛不痛快?”
我用力回应:“痛快!”
“要不要一直这样下去?”
“要!”
“喜不喜欢疯狂?”
“喜欢!”
“上啊!”
“上啊!”
上啊!冲破这生活,快乐到发疯!
做妖怪,棒透了!
第四十五天、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