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春_作者:九斛珠(162)

2018-01-03 九斛珠

  岚姑旋即取了那绢袋瞧,果然薄纱轻如蝉翼,虽不及伽罗那晚金丝织就的衣裳华贵夺目,绣工裁剪却也有八分相似。

  她瞧着伽罗,略带笑意,“杨姑姑方才说的可是姑娘?”

  “这件收起来吧,换那件杏黄的。”伽罗避开目光,低头喝茶。

  猛然翻起的回忆,触动心绪,明明是则有意思的逸闻,此刻听来,却叫人五味杂陈,轻易叫她想起刻意回避的旧事,从那晚的绝美花灯,到怦然心动的别苑亲吻。她竭力不去回想谢珩,那道身影却总在眼前晃来晃去,在她脑海里横冲直撞,或是冷厉沉肃,或是眼底藏笑。

  过去了数日,他应该消气了吧?

  姜琦和她被劫走的背后必定另有事端,他会在为此忙碌吗?

  昭文殿里必定庄重如旧,那只拂秣狗会不会送到了乐安公主手中?

  这些念头一旦浮起来,挡都挡不住,气势汹汹地扑向她。

  伽罗不敢再看那件披风,抬步进了内间,里头谭氏正抄佛经,烟气袅袅。

  她在对面的绣凳上坐着,“外祖母,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十月初吧。”谭氏搁笔,“怎么了?”

  “没怎么。”伽罗咬唇,“就是怕逗留太晚,叫殿下发现痕迹,带累了易家。”

  “咱们此刻出去,才会带累。铜石岭离京城颇远,你一走,他定会怀疑你借机逃离京城,哪会想到你又暗中回城?京城外的眼线必定比城里还严密,咱们但凡有动静,必定逃不过他的眼睛。倒不如安稳住着,过上二三十天,他气也消了,盘查也松懈了,咱们再走,更容易些。”谭氏含笑,打量伽罗的神色,“还是……你怕待久了后悔?”

  “不会后悔!”伽罗当即否认。

  谭氏瞧着她不语,伽罗默了片刻,对上她的眼睛。

  那道目光像是能洞察一切,比谢珩有过之而无不及。

  伽罗自知难以掩藏,只小声道:“我想清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那就安心住着吧。”谭氏叹了口气,“月底的时候易铭能回来,到时候会先去洛州一趟,带上那边的人,结成商队前往西胡,咱们混在其中,比单独赶路的方便。”

  “万一他盯着去西胡的商队怎么办?”

  “咱们先是去洛州,不会惹人注意。到了洛州……”谭氏摇了摇头,“那儿的守将不安分,太子即便安排了人手,这当口,首要的事也是盯着那几位带兵的,顾不到我们。再往北走,虎阳关虽严密,西边那几道关隘却松些,太子的手未必能伸那么远,不会泄露。”

  这样就好。

  伽罗舒了口气,心里空落落的,遂往外面,去吃那新送来的蟹黄糕。

  *

  东宫内,谢珩却没这般闲情逸致。

  距离重阳时伽罗逃走已过去了七八日,却半点都没有关乎伽罗的消息。

  谢珩也曾想过,伽罗从哪客栈离开后,是否回了京城。但一番搜寻,没有丝毫收获。那位提前出宫的谭氏早已搬离最初的院落,连那西胡妇人也不知她的去处,后来查探到谭氏和岚姑的踪迹,据瞧见过她们的人说,她俩当天晌午就乘车出城去了。

  谢珩手头事多,加之徐公望步步紧逼,能用在这上头的人手实在有限,只好吩咐下去,将人手尽量派出城。

  然而城外也没有半点消息。

  伽罗、谭氏、岚姑都像是石沉大海,方圆百里内外,都没留下半点踪迹。

  甚至谭氏身周的那些西胡人也突然没了动静,遍寻不获。

  谢珩原本稍稍按压下去的怒气重新积聚,焦躁郁怒之下无可发泄,想着当日是承寿寺里那几个月神教的人捣乱,盛怒之下,命人细查那铜石岭私矿的事情,又挑了几个不安分的官员小惩大诫。

  每日里沉着张脸来去宫城,愈发令人敬畏。

  这日朝会后跟端拱帝单独议事,还被端拱帝提醒,叫他别总拿那副冷肃姿态吓唬朝臣。

  谢珩不应,只如常议事。

  “铜石岭的事,既然没有铁证,还是该暂时压一压。那天既然有人劫姜瞻的孙女,京城里没旁人敢如此,必定是为了徐坚。若这事再逼得更紧,怕会狗急跳墙。”端拱帝在朝政上向来有耐心。

  谢珩却不觉得,“铜石岭私矿的事,背后必是徐公望无疑,虽然没有铁证,深查下去,也能斩了他两条臂膀。至于徐坚的案子,徐公望想求的,无非是保住徐坚的性命,再图别计——父皇想必也知道了,洛州那边,这两天不大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