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春_作者:九斛珠(186)

2018-01-03 九斛珠

  满身鼓着的劲力泄去,倦意随之袭来。

  他拿伽罗没办法,强逼也无益,或许,可以尝试旁的途径?

  谢珩侧头看向隔壁,不知何时睡去。直到被战青仓促的敲门声惊醒,才胡乱抓了衣裳穿着,踏着黎明的昏暗天光,出了白鹿馆。

  紫荆阁二层的屋舍里,伽罗才进入睡梦不久,浑然未觉。

  *

  次日伽罗等了一整天,都没见谢珩踪影。

  晚间,伽罗直等到亥时也没见他,只好歇下。

  到第三日的晌午,伽罗正对着后窗瞧周遭树木楼阁,听见敞开的门外侍卫齐声问候,忙跑出屋去,果然见谢珩大步归来,身后只有战青跟从。

  他是惯常的乌金冠束发,俊眉朗目,身姿挺拔。墨青的衣衫之外,是一袭绛紫色披风,衬着腰间蹀躞带钩,端贵威仪。只是神情间似有疲惫,时刻挺直的肩背微微垮塌,那袭披风的末梢似乎还染了尘泥,看不太清。

  兴许是伽罗脚步声颇响,亦或许是习惯使然,谢珩走近阁楼,正巧抬头望过来。

  四目相对,他眉目沉肃,稍带疲色,瞧着她不语。

  比起前日的汹涌怒意,此刻他的满腔情绪似乎都被抚平,不知是经历了什么。

  伽罗猜不出缘由,竭力勾出个笑容,快步跑下阁楼,到了他跟前屈膝行礼。

  冬日北地肃杀,阁楼附近唯有松柏翼然,竹丛尚绿。

  谢珩垂首觑着她,“有事?”

  “有几句话想跟殿下禀明。”伽罗颇为忐忑,“不知殿下是否有空?”

  “进去说。”谢珩面无波澜,挥手令战青退下。

  侍卫开门迎候,伽罗随他入内,前面谢珩解了披风,单手拎着,直直朝她递过来。

  伽罗微愕,就见他皱眉,“挂起来。”

  “好。”她连忙应命。双手才伸出去,谢珩便已将披风丢了过来,撞了她满怀,她稍加整理,平抱于臂间。

  在这屋中枯坐过整个后晌,伽罗对其间器物摆设自是熟稔无比,回身走到衣架旁挂好,因怕披风皱了损及谢珩的威仪气度,十分细心的抚平铺开,才算满意。

  回过头,就见谢珩正打量她,眉梢冷硬,眼神却无锋芒。

  伽罗松了口气,走至桌边,见谢珩已然斟了两杯茶搁在桌上。

  她征询般瞧着谢珩,见他抬了抬下巴,自觉地取了一杯,“多谢殿下。”

  谢珩举杯,眉目虽然冷峻如旧,却已不见了那日重逢时的怒气。他甚至还甚有闲心地解释,“洛州出产的茶,也是贡品,掐着时间泡的,尝尝。”

  伽罗稍觉诧异,尝了一口,果然极好。

  “耽误殿下片刻功夫,说完我就退下。”伽罗瞧他心绪不算太差,轻轻搁下茶杯,按谢珩的示意,坐在他对面,缓缓开口,“重阳那日仓促离开,确实是我失礼,那封信想必殿下也看到了——”见对面谢珩颔首,续道:“伽罗自知身份低微,难以承受殿下盛情,在南熏殿时就已说过,只是言语未能尽意,是我的疏忽。”

  谢珩沉默颔首,神色没半点变化。

  他这般反应平静,着实令伽罗意外,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只好硬着头皮道:“殿下身份尊贵,从皇上到满朝文武,都寄予重望,祈盼殿下能与皇上同心,合力整肃河山,安定天下。在这等大事跟前,旁的事情都须让步。”

  “很有道理。”谢珩啜了口茶,眉目依旧冷峻,却不见半点不豫。

  伽罗心里愈发没底了,只当谢珩是敷衍,索性站起身来,姿态恭敬严肃。

  谢珩唇角动了动,没说话。

  伽罗只好继续陈情,“伽罗的处境,殿下想必也清楚。傅家、高家做过的错事难以挽回,殿下纵然宽宏,不同我计较,皇上的态度却明白,那日南熏殿突然驾临,便是例证。当时殿下说,娶妻是殿下自己的事,与旁人无忧,以此让我安心,但有句话,当时我没敢说——”

  她语气微顿,对上谢珩的目光。

  他的眼底终于有了些许认真的意味,瞧着她,道:“什么话?”

  “殿下有抗旨不遵的底气,我却没有。”伽罗说得很慢,字字分明,“殿下倘若违抗旨意,皇上即便恼怒,也未必会怎么发落。但我不同,祖父和外祖父固然是自种因果,外祖母和父亲却不是。他们都是跟老太爷、高家外祖父至亲的人,先前承蒙殿下求情,能捡回性命已属侥幸,倘若再触怒皇上,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