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春_作者:九斛珠(287)

2018-01-03 九斛珠

  谢珩还记挂着白日的事,目光扫过芙蓉陵附近的宫殿屋舍,脸色沉肃。从昨晚提审宋澜后,他便似穿了铠甲,沉默少言,时常沉思,恐怕不止是在考虑如何查出实情,更是为端拱帝和段贵妃的手段气恼。

  伽罗觑着他,见他眉峰紧皱,神情隐然冷厉。

  “荷花已经含苞,也快开了,”她挽着谢珩手臂,随手摘了荷叶把玩,“岚姑很会酿酒,到时候摘花酿些荷花酒,殿下觉得如何?”

  “嗯。”谢珩颔首。

  显然是心不在焉。

  伽罗没再多说,闭口随他慢行,走了几步,见谢珩仿佛又在沉思,偷偷抽回手臂,放缓脚步。谢珩有所察觉,侧头见她在整理衣衫,满脑子想的还是白日的事,也未留意,继续慢行。走了几步察觉不对,一回头,却见方才还在身旁的伽罗已不见踪影。

  他一怔,目光四扫,但见石径空荡,夜风低徊。

  因他两人每晚饭后都会挽臂散步,谢珩嫌旁人烦,每回都不许人跟着。

  此刻,荷池对岸侍女正依次点亮宫灯,此外别无他人。旁边树木阴翳,没在夜色中,黑睽睽的摇动,却不见人影。

  “伽罗?”谢珩叫了一声,没听见她回答。

  东宫腹地不可能出意外,显然是她顽皮心起,躲藏起来的。

  谢珩收回心神,暂将琐事抛在脑后,往回走了几步,目光迅速扫过道旁。自幼骑射练出的眼神如同鹰鹫,哪怕天光昏暗,也不放过一草一木。不过片刻,就见道旁槭树摇曳,底下堆了两人高的假山,巉岩峻峭。透过孔洞罅隙,里头昏暗难辨,但在假山洞口,却露出一角海棠红的绣裙,极不起眼的挂在地下藤枝上。

  狐狸尾巴!

  谢珩心中一笑,才要抬步,洞中狐狸似是察觉,轻轻一拽,将那裙角收入洞中,只剩草叶轻颤。

  抬出去的脚步硬生生转了个弯,谢珩陡生几分童心,绕过假山,往别处寻觅。

  伽罗藏身洞中,唇瓣紧抿,从狭小的孔洞望出去,只能看到谢珩的腰腿长衫。她强忍着笑意,尽量缩成一团,见谢珩绕到别处,遂往左右观察,想寻个适宜偷瞧的孔洞,还没得逞呢,忽觉洞中光线更暗,诧然回身,就见谢珩不知何时绕到了洞口,躬身钻了进来。

  不待她躲藏,谢珩已伸臂揽住腰肢,将她拽进怀里。

  光线昏暗,四目相对,她的眼底盛满调皮笑意,谢珩原本紧绷的神情也缓和了许多。因他身高腿长,矮身进洞时,发间甚至还沾了洞顶藤上的枯叶。

  伽罗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抬手将枯叶摘去。

  “殿下不是去那边了吗?”

  “攻敌不备,出其不意。”谢珩在她唇上啄了啄,“避过耳目藏在洞中,意欲何为?”他故意在她耳畔吹气,趁着洞内昏暗,手掌隔着单薄衣衫,径直游移向下,在她腿间软肉捏了捏。随即跨前半步,轻易将她抵住。

  伽罗背靠巉岩,笑得妩媚,低声道:“殿下觉得呢?”

  娇软身段故意往他胸前贴过去,檀舌扫过谢珩嘴唇,双臂藤蔓一般,绕在他颈间。

  谢珩身子微僵,怀抱猛然收紧。

  假山紧邻荷池,他当然不会真拿她怎样,方才不过吓唬,哪知伽罗会反守为攻?这般姿态,跟先前的羞窘躲避稍有不同,哪怕只是软语呵气,娇躯在怀,也令人心中砰然。咫尺距离,他盯着伽罗,见她含笑睇他,眼波微荡。

  “以为我不敢?”谢珩咬牙沉声。

  “当然——”她眼波微挪,忽然“哎呀”一声,脸露羞窘。

  谢珩在外摆惯了端贵威仪姿态,只当是有侍女经过,下意识松了怀抱。整个身子霎时紧绷起来,他定了定神,摆出沉肃姿态回头望外,就见伽罗已从他怀里溜出,快步出了假山洞,旋即回望,对着他吃吃发笑。

  外头天光更暗,除了隔水微明的宫灯,除了美人红裙,哪还有旁人身影?

  竟是诓他!

  谢珩跨步出去,目露懊恼,碍着远处往来的宫人侍女,只牢牢攥住伽罗手臂。目光对峙,他故意沉着脸,伽罗却全无畏惧,踮起脚尖将他发髻理了理。

  如花笑靥,狡黠目光,像是月光穿透云层,明亮温存。

  谢珩瞧着她,终是忍不住一笑。

  “这就对了。”伽罗伸手在他眉心抚过,“外间的事再怎么烦心,总不能时刻愁眉苦脸。这儿是芙蓉陵,又不是昭文殿,烦心的事,暂且抛开不好吗?查案的事既然安排了下去,总不会立刻就水落石出,发愁着急也无用。”柔软的指尖滑过眉心,最终搭在他肩头,掸去落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