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过奖,只是闲时打发时间罢了。”伽罗孕身更显,站久了不舒服,正好停笔歇歇。
乐安公主拈着琉璃盘中的樱桃慢慢吃,忙道:“我这是真心夸赞。早知道你会作画,还画得这样好,先前我画阿白它们,就不必找画师了——想必你也会画小动物?阿白从前是你养着,最知它的习性,画出来,必定比画师的好许多。”
说起阿白,伽罗倒颇想念。
她与谢珩成婚之初,曾将阿白抱到芙蓉陵养过,后来乐安公主嫌宫中烦闷,不时将阿白抱去给宫里那只拂秣狗作伴。再后来伽罗怀孕,每回碰着狗,便觉得不大舒服,谢珩索性做主将阿白送回给乐安公主,一直养在宫里。
怀孕至今,伽罗除了远远看过两回,竟未再逗弄过它。
既然乐安公主提起,她也有了兴致,提笔往画上添了阿白,在荷叶下倦懒午睡。
乐安公主在旁瞧得兴致盎然,直至伽罗画毕,才道:“皇嫂这幅画能送我吗?”她还是头一回称呼伽罗嫂子,极迅速的带过,只摩挲那幅画,“我那儿虽有画师的,技法固然高超,画的阿白却不及这幅灵动传神。回头我叫人装裱起来,叫阿白瞧瞧,它每天多贪睡犯懒。”
伽罗莞尔,“喜欢就拿去,倒是不必装裱——我这画只自娱而已,当真装裱起来,叫画师瞧见,可不班门弄斧。”
乐安公主嘿嘿的笑。
伽罗扶腰站起,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孕中脑子比从前糊涂些,爱忘事情,她想了片刻,才道:“公主说,从前没见过我画的阿白?”
“没有。”乐安公主随口回答,还在端详荷叶下打盹的阿白。
伽罗诧异。
瞧了瞧乐安公主,见她不似说笑,又问道:“前年重阳过后,太子殿下没给过你一幅画?”
“前年重阳?”乐安公主抬头,皱眉回想。
那年重阳伽罗偷着溜走,皇兄回宫盛怒,还跟父皇争执。她记得当时追过来时,皇兄在独自逗弄阿白,格外孤单寥落。也是那时起,她才隐约明白伽罗在皇兄心目中的分量,起了撮合之意。但至于伽罗所说的画……
乐安公主摇头,“没有!”
这就怪了。
伽罗霎时猜出原委,随口道:“想来是丢了。既如此,这幅画权作谢礼,多谢公主照顾阿白。往后待我技艺精进,再画好的出来。”
“拭目以待!”乐安公主甚为欢喜。
……
京城内暂时安稳无事,千百里外,却是烽烟正浓。
锦州邓统出兵后意有逡巡,直到北边太上皇初战捷报传来,听说沿途守将望风而降,才彻底放心,提兵东进,欲与太上皇前后围困京城。待他出了锦州,前无天险可守,后方又防守空虚,谢珩当即带人拦腰攻袭,斩断其退路。而后调集重病守住关隘,他与黄彦博则分头领兵,围剿邓统。
至四月中旬时,邓统已出锦州的三万兵力尽数折损,手下数员副将或死或降,邓统虽逃回锦州,实力却是大损。
谢珩此次西进,不止为平锦州叛乱,更欲彻底斩除锦州之患。遂提兵追袭,趁着邓统大败后防卫薄弱,一路攻陷数道险要关隘,直入锦州腹中。至五月初,在锦州都督的府衙中射杀邓统,活捉其家眷拥趸,旋即上奏朝廷,由端拱帝迅速任命新的都督,而后重布卫军,留下黄彦博善后,搬师回朝。
千里之外,局面却非邓统所打探到的“沿途守将望风而降”。
太上皇自出赵州,便碰上了端拱帝派出的心腹将领,激战一个月,也未能攻下城池。末了,还是端拱帝不忍百姓于危城中受苦,密令守将暂时退守,太上皇才算拿下了座城池。
赵州田锐野心勃勃,出兵是为图谋权位,底下兵士卖力征战,却还是为银钱。
攻下城池的那日,田锐虽严令军士不许扰民,却因激战后疲弱军中颇为混乱,仍有许多军士闯入民宅抢掠。田锐捉了违令之人欲图惩治,却被副将劝住,又担忧底下将士不肯卖力,只好大惩小诫。
此事迅速传出,旋即,太上皇治军不严,纵容军士抢掠百姓的消息插了翅膀一般,不几日便传遍各个州县的大街小巷。
原本太上皇虎阳关战败,就令百姓心存不满,有端拱帝和谢珩勤政爱民对比,更显得他为政昏庸。是以他自居皇位正统,痛斥端拱帝阴狠险恶,传出讨贼檄文后,几乎无人响应。如今扰民之事传出,有端拱帝暗中推波助澜,纵然百姓仍认他是皇位正统的太上皇,但风评却是一跌再跌。更有甚者,私下议论起来,只以“昏君”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