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春_作者:九斛珠(56)

2018-01-03 九斛珠

  然而她毕竟生得苗条,穿了这衣裳,愈发显得身姿修长。

  清秀斯文的姿态配上那张绝美的脸,全然是个翩翩少年。

  她此时若骑马从朱雀长街走一趟,怕是能倾倒万千少女,掷果盈车。

  谢珩站在阶前,看她一步步走近,最终在他跟前作揖,“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

  谢珩步下台阶,看到她的冠帽稍稍歪斜。

  他命伽罗抬头,看向她颔下,果然那朱红色的衔珠红绦系得不够牢。方才走路时她姿态端正,并无大碍,待垂首行礼,那帽子稍松,自然微微前倾,歪向一侧。

  “御前失仪是大罪,不怕帽子掉下来?”

  谢珩随手将其扯开,扶正了冠帽,手中捋顺了红绦,在她颔下系起。他离京前偶尔去弘文馆读书,也会嫌这红绦难受,然而规制难违,久了也不觉得什么,只是要系得恰到好处并非易事,需经常练习。

  他修长的手指绕着红绦,娴熟的打了个结,估摸松紧差不多了,道:“如何?”

  “不习惯。”伽罗头回被谢珩当众关照,有些拘谨,垂眸微笑。

  “低头试试。”

  伽罗依言低头,那帽子还是稍稍歪斜。

  谢珩遂将珠结推得稍紧,叫伽罗再试两次,直至帽子松紧适中,才将那红绦扶正。

  她的肌肤柔软细嫩,颔下生得最为软腻,手指轻轻触及,那感觉令人眷恋。

  谢珩垂眸看着伽罗,见她脸颊稍稍涨红,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退后半步,端详片刻,觉得妥当了,才抬步往外走。

  东宫位于皇城东北侧,出门往南,经一处夹道出去便是长街。

  这条街非寻常百姓所能涉足,自然格外清静,四名宫人在前开路,伽罗紧跟在谢珩侧后方,再往后则是随行的左右卫率。二十余人的队伍行过,脚步整齐划一,鸦雀无声,带得伽罗心里稍稍紧张。

  她虽出身侯府,祖父又是皇帝宠臣、朝中右相,却从未进过皇宫。

  ——祖母时常带在身边的只有长姐傅姮。那位结实遍了永安帝膝下的诸位公主,伽罗却至今才见过一位新册封的乐安公主,幼时经历天壤地别。

  长街宽阔,可容六辆马车并排行驶,两侧的朱墙延伸向一座巍峨的城楼。

  那是皇城北面的玄武门,门内便是皇家禁苑,天子住处。

  宫墙延绵,或宏伟或低矮的殿宇错落,飞檐斗拱庄严又不失轻灵,向碧空飞扬。

  行了许久,终至紫宸殿外。

  外朝三殿在整个皇宫最为雄伟庄重,紫宸殿便是其中之一。汉白玉栏杆环绕之间,两层的宫殿坐落在三层垒台之上,修建得富丽典雅,两侧偏殿如同鸟翼拱卫,凌空以拱廊连接,碧空长天之下,望之油然生出敬意。

  殿前的汉白玉阶上侍卫站得整齐,数位官员站在阴凉处,等待宣召。

  皇帝寻常的朝会议事都是在宣政殿,能来这紫宸殿的多是近臣高官、勋贵皇亲,其中有些人曾与傅府往来殷勤,却在虎阳关大败后,避之不及。

  伽罗远远瞧见,唇边笑意嘲讽。

  谢珩带伽罗近前,便有内监迎上来行礼,“启禀殿下,皇上正与左相大人议事……”

  “不必打扰。”谢珩摆手,示意伽罗在门侧站着,便往旁边去与其中一位官员说话。

  伽罗垂首,看着十几步外谢珩的墨色袍角,说话声断断续续。

  没过多久,殿门轻响,伽罗猜得应是左相徐公望议事完毕后出来,忙将头垂得更低。眼风扫过去,青衣之上绣着九章纹,侧脸神情肃穆,虽是出入皇帝居处,却步履端正从容不迫,正是与谢珩父子争权争得正厉害的徐公望。

  他见着谢珩,很客气的行礼称殿下,谢珩也以徐相称之。

  一位是新晋东宫、根基尚浅的储君,另一位是朝政实权在握,多年经营后势力盘根错节的实权宰相,伽罗站在三四步开外,都能觉出客气之下的暗涌。

  内监很快就出来了,请谢珩入内。

  伽罗深吸口气,见谢珩招手,便跟在他身后。

  *

  比起外面的阳光刺目,殿内稍显昏暗,伽罗眯眼走了两步适应过来,这才觉得殿内其实也很亮堂。

  铜铸鎏金的香炉中青烟袅袅腾起,是唯有皇家可用的龙涎香。

  两侧帘帐长垂,正中紫檀长案背后,须发半白的皇帝端坐在龙椅上。他年纪才四十五,却因成年后受挫极多,颇显沧桑老态,也因这份沧桑而添威仪。双眼周围虽已有了皱纹,目中却有精光,轻轻一扫,便似能看透对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