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靠着陈旧的柜台,少年疲累地喘着气,隐约觉得有道注目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没抬起头,少年尽可能不引人注意的悄悄环顾四周,这才发觉除了自己,这简陋的小酒馆里只有一桌客人。
暗暗思忖了片刻,少年朝着掌柜开口,「我想用膳,劳烦掌柜给我来点利便的吃食,还有茶。」
「欸,马上给客倌送上。客倌这边请坐。」一听到生意上门,掌柜连忙笑开了脸,殷切地领着少年往空桌上落坐。
没多久,几颗松软白胖的馒头和一碗卤得咸香的五花肉便上了桌,虽是朴实的粗食,但对又饿又累的少年来说却已相当足够,连忙卸下了蒙面的布巾,有些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炽书,怎么了吗?」搁下酒杯,罗修武忍不住朝始终执杯未饮的好友问了声。
看着少年吃得急乎,还因为差点哽到而连忙灌茶的举止,严炽书唇角轻轻扬扯了下,接着才将目光转回,「没事。」
深知严炽书的腹黑性,罗修武也懒得多问,又喝了杯酒后便接着方才中断的话题,「玄殷说庞邑那头老狐狸会对平曦下手,就是想将你这个被贬到边关的太子逼回京城,好给你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要我们千万别躁进,可你却急着先往庞邑手下的西塞关来,你到底是在打算什么?」
罗修武的话让严炽书裹着伤布的胸口又隐约泛疼,捏握着酒杯的手紧得像杯子与他有深仇大恨般。
「我、已、经、不、是、太、子。」话,自齿缝中迸出。
看到严炽书瞬间蒙上阴影的神情,罗修武悄悄在心底为自己大意失言抹了把冷汗。好在他们是亲如兄弟的好友,要不那几个字恐怕不是从严炽书嘴里吐出来,而会是白光闪闪的利刃,一刀一刀往他身上砍了。
胸口的痛意让严炽书英眉紧拧,薄唇抿直,精雕般玉润的五官因思绪而显得阴沉狠戾,像尊杀气腾腾的玉面修罗。
庞邑,龙炽皇朝的当朝丞相,十几年前与皇后联手诬陷母妃,导致母妃在诞下平曦后便魂断死牢。长年来更是酒池肉林的谗言媚行,导致父皇色令智昏,自己则浮云蔽日的权倾朝野,甚至处心积虑地欲将被册封太子的他除之而后快。
就因为太清楚庞邑的野心,他才会在深思熟虑后假顺其意地让自己被贬到居南关,借此松懈其防心,而自己则在边关默默布局,壮大实力,待时机成熟再兴兵反击,将庞邑这奸臣斩首示众,把被搅得几要崩毁的严家天下收复整顿,再现风光的发扬光大。
可严炽书却怎么也想不到,这庞邑竟然老谋深算,机关算尽地在他被贬到居南关半年后,卑鄙地朝平曦下手。
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亲妹就这样无辜地成了痴儿,严炽书便恨得心痛如绞,理智全失地要贸然回京。要不是跟在身边的罗修武以命相搏,硬是将他拦下,只怕他由小至大的即位复仇计划便要功亏一篑。
即便严炽书回复理智没落入庞邑的陷阱,可气极了自己没将亲妹带在身边的他仍是恨得举剑朝胸口砍了一剑,用深可见骨的伤来提醒自己国仇家恨,为夺回天下的决心,添上血染的势在必得。
沉默半晌,默默隐敛了心中狂躁的恨思,严炽书阴鸷的神情渐褪,回复成玉润却不失威严霸气的清俊面容,「表面不躁进,脚步仍可添快。」
「什么意思?」看着严炽书在短瞬间便敛稳了思绪,罗修武连忙正了正神色,开口再问。
「西塞关最挨近恶狼嘴边,却是驻兵最少、领头最弱的。由此可见老狐狸只兴弄权,不兴掌权固守。」
「所以你打算先从西塞关下手,那又要怎么做?」
「要让边关守将变成叛将,得先有所为地叫人服气。东胡近年来屡次扰关,就先替西塞关打打恶狼吧。」
「何时动手?我这手痒得可久了。」看着严炽书眼底跃动的弑血光芒,一身武魄战魂的罗修武也禁不住热血沸腾了。
「瞧你乐急的,这回我要亲自──」严炽书话还没说完,便被响亮的拍桌声给打断。
「嘿,你这小子,没钱还敢点菜吃。我这酒馆小归小,可也不是随便让人吃白食的。」原先还乐着有钱可赚而挂着笑容的掌柜,此刻怒气腾腾,对着一脸无措的少年吼完,又转向一旁小二喊道:「阿木,去叫灶头李出来,记得让他拿着菜刀出来。」
「掌柜大爷,您、您听我说,我没要吃白食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钱袋会不见,您让我再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