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会。”
“未来之事,谁也无法预料。”梁清叹口气,大殿的朱门未关,殿外夜色迷蒙,仿佛虚无缥缈看不透的未来,“说不定,再过个几年,我也会像梁悟一样,沉迷于长生不老之法,或是女色,或是懒政。我自己都不敢肯定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为何你们就敢笃定呢?”
“陛下。”王家现任家主王鹤直起上半身,他看起来约有三四十岁的样子,眸色清澈深远,“我们没有笃定,只是在赌。”
“赌?”
“十年前,王家的势力之大已危及皇权,叔父等人造反之心亦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父亲虽为家主,却因年纪已大无法再控制住几位叔父。奴才那时缠绵病榻,永远不知是否还有机会看到明日。父亲在先皇临终之时,设局将王家心怀不轨之徒一窝打尽,将大皇子梁悟推上皇位,何曾不是在赌。”
“那你觉得,王老将军是赌赢了,还是输了。”
“既赢了,也输了。”王鹤道,“赢得是,王家的势力被削至为零,绝无东山再起的可能。输得是,大皇子沉迷道法仙术。”
“是啊,那时王家被灭全族,陈家大门一关不问朝事,唯有韩家还算忠心……如今却落了个兵败战死的下场。”梁清忍不住欷歔道。
“朝堂向来如战场,人心难测。”王鹤垂眸,“奴才等,已是尽力了。”
“别人不说,你们王家自是忠心耿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无人可比。”梁清道,“王老将军为保这江山不易主,不惜大义灭亲。你为了辅佐梁悟,竟然净身进宫……这份忠心,何处能得?”
“陛下……”
“可也是这份对大梁的忠,也将我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推向了地狱。”梁清声音冷下来,“朕不得不想,这江山,到底是大梁的江山,还是你们五大家族的江山。你们要效忠的,是朕,还是圣祖。”
“陛下,这江山,是大梁的江山,亦是您的江山。”王鹤平静道,“更是大梁千千万百姓的江山。”
“自古一朝君王一朝臣,唯有这天下的百姓不变。君主之决策,天下之兴衰,百姓之存亡,反过来亦然。奴才效忠的,是圣祖,是江山,是陛下,亦是这天下的百姓。”
“一旦我对不起这天下百姓了,便该让位了是么?”
王鹤匍匐在地:“陛下,奴才在赌,您不会。”
“所以,朕也在赌,你们不会。”梁清起身,双手将王鹤扶起,“别让朕失望。”
“奴才定会尽心竭力。”
“那便看折子吧。”梁清下巴一扬,“去喊人搬个桌椅,就放那儿。以后的折子,除了五位老臣递呈的,其余皆由你看过后再送到朕面前来。”
“是。”话已至此,王鹤便不再推迟,依梁清所言,命人搬来了桌案座椅,点了烛蜡,开始预审奏章。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虎啸滩附近的树林里,得知梁清身边有王家人的洛浮生惊出一身的汗。
“你的主子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洛浮生忍不住问道。
“梅姑娘。”男子笑道,“若是知道,我还需求你帮王家隐瞒这虎啸滩一事吗?”
洛浮生身子一晃,她不能答应这个人,她必须要赶紧通知梁清,王家人未死,他的身边还残留着王家的余孽!
“梅姑娘。”男子逼到洛浮生身边,“若你不能答应,那林中的尸骨我自有办法处理,至于张武等人以及顾家村,为了保住我王家的秘密,就只能封口了。”
“你——”洛浮生眯起眼睛,“你既然早就料到我会告诉梁清,为什么还要主动带我来虎啸滩?你该早一步将这些尸骨处理掉才对。”
“因为陛下也对王家人当年的事有疑问。”男子道,“阻止了你,陛下还会再派第二个人来探。既然生疑,这个秘密便早晚保不住。与其让别人知道,不如让梅姑娘查出来。”
“为何是我?”
“因为梅姑娘一定会为了顾家村保守这个秘密。”
“哼。”洛浮生冷笑,“那你们直接把我杀了岂不是更好?”
“我方才说了,杀一个,还会再来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