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浮生一眼便认出那布包正是自己的,连忙接过,在桌上摊开,一排银针闪亮映入燕思辕眼帘,他神色微凝似有所思的表情正落入飞魄眼中,洛浮生一心细数银针数量,不曾注意到身旁人的情绪变化。
飞魄没吱声,拿过钱袋子垫垫便知晓没少银两,往腰间一塞,凑到洛浮生跟前,打量着那一排粗粗细细短长不一的银针:“你真的懂医术啊……”
“我骗你干嘛?”银针数量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单八根,洛浮生卷起布包塞进怀中。她抬眼瞅向似有些走神的燕思辕,轻咳一声,唤回对方思绪,砸吧砸吧嘴:“嘛,小孩子做错事不服管教是该好好教训,但是那个藤鞭有点太狠了……”她指指飞魄,“那家伙皮糙肉厚的都被抽得不轻,下次换个法子吧。”
燕思辕叹口气,他已细细盘问过彭四,这才知道小风偷东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也从小风口中得知,他为躲开洛浮生与飞魄故意闯进了醉花楼,醉花楼的老板与自己相熟,帮着小风从后门离开,不成想这二人误打误撞惊扰了正在醉花楼休息的谢家二少爷谢无双,谢无双这才带人追到了流民营。
想起谢无双愤懑而去的身影,燕思辕只觉头疼,不过眼下还是安抚好眼前二位失主最重要。
“是我管教不严,才致使小风养成这般不好的习惯。”燕思辕愧疚地朝着洛浮生一鞠躬:“燕某在这里代小风谢过二位的不报官之恩。”
“不客气不客气!”洛浮生摆摆手,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推开坐着的飞魄,将燕思辕拉着按在座位上,“燕公子,贫道有一事不明,还望燕公子解惑。”
燕思辕本欲起来,洛浮生强按着他不让,脚一勾拉了另一张凳子过来往他跟前一坐,受伤的那个华服男子又是毫不在意模样,便老实坐好,轻声回道:“道长尽管问。”
“这几年,我也走过不少地方。”洛浮生好奇道,“因着战乱各地或多或少都有受到流民侵扰,唯有徐州地界将流民安置的最为妥当,这里虽然比不得城中繁华,但对流民来讲也算是有所归宿。方才我看,公子应该是管理流民营的,敢问您在官府高就何位?”
“呵呵……”燕思辕笑笑,他温和道,“道长误会了,燕某并非官府中人,不过是谢府底下一个仆人罢了。”
果然是谢家人,是就好办了,也怪不得能拿出上好的止血祛瘀的药来。洛浮生故作惊讶状:“哦?难道这流民营,是谢老爷专门给流民置办的?不愧为我大梁仁义之商!”
“并非如此。”见洛浮生误会,燕思辕笑着解释,“安置流民本就是官府的本职,谢家是不敢擅自插手的。”他目光望向窗外,正有几个天真可爱的孩童你追我赶的嬉闹,神色越发柔和下来,“徐州作为富庶之地,流民跋山涉水而来也只是想远离战乱,图个温饱。知府大人心怀百姓,不忍将他们拒在城外,但引如此众多流民入城于徐州府本地的百姓而言又有安全隐患,容易引起民愤,所以召了本地的几个商户,提议在城边建一个流民营,专门安置前来投奔的流民。”
“老爷一向宽仁善良,对知府大人的提议自是持赞成态度,所以应了号召,建些土胚房搭建几个帐篷,提供些吃食。”燕思辕收回视线,继续道,“如今世道不太平,官府中本就人手不够,无法派出专人来管理流民营。老爷便主动揽下此事,燕某承得老爷慧眼,被派来主掌流民营事物,其实无甚大事,无非是帮着能劳动之人物色些活计,按时发放补助,调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燕思辕说得轻巧,但洛浮生明白,管理好如此众多的流民绝非易事。
排外是人之本能,不管是徐州本地百姓,还是这些战乱之地逃出的流民,对彼此都抱有警惕与敌意。且不说徐州本富庶,百姓一向安居乐业,与居无定所的流民之间千差万别,越是小事处理不好越极易引起两个群体之间的矛盾。就单指这些流民,从全国各地而来,生活习俗各不相同,能不能和睦相处都是个问题。
不过看如今流民营的情况,这个谢家家仆管理的倒是很不错。
“原来如此。”洛浮生佩服地点点头,“平生只闻谢老爷素有伯乐之称,现在看到燕公子将流民营管理的井井有条,才算是开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