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浮生抱着双臂冲着他嘿嘿笑,丝毫不遮掩自己听墙角的可耻行为。
燕思辕似乎也不在意被洛浮生听到方才他与彭四的谈话,他走至床侧帮昏睡的远亲捏捏被角,抬首温和地看着洛浮生:“不知道长此番来徐州,是为何事?”
“哈哈哈……”见燕思辕主动把话题往这上面引,洛浮生乐得配合,她摸摸下巴,装作那里有胡须可以用来捋,“贫道四海为家,走到哪里便是哪里,只有缘由没有理由。”
“既然如此,道长可愿在徐州多留些时日?”燕思辕略显激动。
“多留些时日倒也不是不可。”洛浮生故作为难,她甩甩自己的“两袖清风”,“只是我不过一个靠着化缘为生的穷苦道士,习惯了以天为盖地为庐,咱们徐州地界儿忒好,我怕住不习惯啊……”
燕思辕怎会听不出洛浮生话中之意,他笑道:“这好办,道长若不嫌弃,我命人收拾出两间房子出来,道长住在流民营便好。”
“不用两间,一间便够了。”洛浮生笑意盈盈,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办事。
“那在道长停留徐州的这段时间里,我这命苦的表兄就拜托道长了。”燕思辕终于说到了正事上。
“放心。”远房亲戚终于有了个正名,洛浮生拍着胸膛打保票,“不过是扎几针罢了,权当付房租了。”
燕思辕笑了,这小道士倒是个爽快的。
“燕公子,”洛浮生对方才他们二人提到的事情很是好奇,“刚才听你们说到官府醉花楼,敢问一句可是与我有关?”
“道长怎会认为与您有关?”燕思辕惊讶。
“呵……”洛浮生当然不会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扯,不过是找个由头提起来,“不瞒燕公子,我与友人追小风的时候,不小心冲撞了先时来的那位谢二少。我看那位谢家二少爷不是个好相与的,又听你刚才提到醉花楼,可是他们报了官?”
燕思辕哈哈一笑,略微侧身作了个请的姿势:“道长先与我去挑间房子,我与您慢慢讲。”
“好嘞。”
洛浮生也不客气,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先行走出。
燕思辕甚是喜欢这般洒脱性格的人,心中对洛浮生的好感又提了几分。他回首看向躺在床榻之上的病者,忧虑之色如浸染了白纸的墨在深色的眼眸里蔓延。
“本是我对不住你,能留你在世上一日,即使折我的寿命,我也在所不惜。若是未来不幸……”他沉吟一下,轻声低喃,“若是未来不幸,欠你的债都由我——燕思辕来偿还,你莫找错了人。”
带着湿意的阳光穿过半阖的窗阁,散落在空荡简朴的低矮屋子里,像是仙女抛落的轻纱,随风舞动着轻拂过床榻之上男子苍白的面孔。不知是风动,还是人动,那黑长的细密的睫毛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对于流民营的房屋布置,燕思辕显然是最为了解的。
他带着洛浮生往流民营深处走,一路上碰到的流民都会主动与他打招呼,尊称他一句燕公子。
燕思辕则是温和的回应,偶尔遇到些年迈的老妪老汉,喜欢扯着燕思辕拉家常,东一句西一句说什么的都有,耳聋的结巴的也比比皆是,他也不嫌烦,都认真听着,深眸微弯,笑得极为好看。
洛浮生在旁边瞧着,燕思辕那待人的真诚态度并非是故作姿态,她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把这些喜欢与他亲近的人当做亲人对待。
老好人……不知道为何,洛浮生心中突然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
不过如今的世道,好人活不长久,老好人更易吃亏。洛浮生撇嘴,看他顶撞谢无双的那架势就知道,估计没少为了流民营得罪人。谢家家主果然是个慧眼识人的,不愧人送伯乐之称,把燕思辕这种喜欢体谅柔弱为弱者说话的派到流民营来,简直再合适不过。
奸商!老贼!不要脸!欺负老实人!
洛浮生对燕思辕有多少好感,此刻就把谢家家主骂得有多狠。
可怜远在谢府伏案查阅账目的谢家家主,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打得没完没了。
燕思辕带洛浮生走进了一间还算敞亮的土胚房,房中的布置与他“远亲”所居之处相差不多,他略带抱歉的看着洛浮生:“道长,流民营多简陋,还望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