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枫的脸色很快就恢复如常了,他气定神闲地勾出一个笑,说:“你是在说本公子没有男人味吗?你胯-下的那匹马性子倒是挺烈,你似乎忘了,他只听我的指挥。”
他又在威胁我了。偏偏我还不得不受他的威胁。这匹马本就不太愿意被我骑。它马眼看人低,欺负我这个初学者,刚开始的时候,怎么也不肯听我的话,将我颠得七荤八素、南北不分。偏偏楚晏枫摸了它的马额头以后,就万分听话了。
所以我一直疑心这是一匹母马,且是匹肤浅鄙陋、以貌取人的俗马——它一准是觊觎着楚晏枫的美色,所以就成了个两面派。但是我不敢说,我怎么敢忤逆楚晏枫楚大公子呢?连马都给他撑腰,我自然只有被欺负的份了。
但这一事件却让我茅塞顿开:楚晏枫我是斗不过了,但是我可以从侧面下手,最直接的侧面自然就是楚晏枫的小黑马。于是我在他的马饲料里掺了许多泻药。你不是想早早到明州吗?本姑娘就拖死你,害你赚不到钱。
泻药的药效果然很强大。第二天,楚晏枫的小黑马就变得异常矫情。它几乎是一边跳舞,一边在走。途中,还变换了许多种舞步——猫步、螃蟹步、蜘蛛步、蝴蝶步——硬是将我们不可一世的楚公子颠得心肝脾肺肾都快吐出来了。我勒紧了缰绳,悠悠地走在后面,惬意地看着他的小黑马生生将一条笔直的路扭成麻花状。
我正笑得得瑟,却发现楚公子回了头,意味不明的看着我,我的笑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
“你看我作甚,这事可跟我没关系……”
他却忽然将马背一拍,借力蹬起身来,凌空向后一翻,还未等我反应,他就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我的马上。他的声音就在响在我的耳后:“我有说这件事和你有关吗?”
我气得都快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了,自己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哎……连撒谎都不会,我的战斗力太低了。
我抬眼,这才发现楚晏枫的小黑马已经跑得没了影,便嚷:“你坐在我的马上干什么?快去把你的马弄回来,它要跑了!”
楚晏枫却回答的不急不缓:“随它去吧,这里不是还有一匹嘛。”
我悔得肠子都青了,难道他要抢我的马,让我一个姑娘家走路?虽然我是个道具,但也不能这么虐待吧。我终于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了。好吧,我认命!与其让他赶我下马,不如我自己下。
“放我下去吧……”我垂着眼,无精打采地说。
他愣了一会儿,显然没能明白我的意思。于是我补充:“与其让你赶我下去,不如我自己下去。反正这马也只听你的话……”
他眼波一转,忽然大笑起来:“一般夫妻都是共乘一骑的。娘子不必害羞……”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此时我的脸一定成了一只红彤彤的大灯笼。
我终于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了。我只搬了一次石头,却生生将自己砸死了两次。
被楚晏枫一路折腾,我竟然还活着到了明州,我不得不佩服自己顽强的生命力。楚晏枫在前边牵马,我坐在马上,旁人看来,还真会以为我们是一对恩爱的中年夫妻。
我仔细瞧着身上的花布衣服,觉得万分别扭,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品位嘛,连闻着都像老太太。抬眼再瞧楚晏枫,他倒是一袭黑衣,再普通正常不过了,却还是被他穿出了玉树临风的味道。虽然他此时已经戴上了人皮/面具,再不能吸引娇俏小娘子的目光了,却还是有路人对他侧目。风流的人再如何也还是可以风流的啊。
楚晏枫正忙着问路,我则坐在马上研究那些指路大婶的表情:那些大婶一见到楚晏枫就“与君指路双垂泪,恨不相逢未嫁时”,硬是将我们华夏民族乐于助人的传统美德发挥得淋漓尽致。
当然,她们对于我这个拿不出场面的“结发妻子”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她们越是对楚晏枫青眼有加,对我就越是白眼相向。但我丝毫不以为意,若是白眼能杀人的话,我兴许已经死了许些回了。这一路上偷偷瞧楚晏枫的娇俏小娘子哪一个不对我施以白眼?我可以自豪地说,在众多白眼的浇灌下,本姑娘已经练成了白眼不坏神功。所以,这几位大婶的白眼我也就都欣欣然地大方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