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目去看楚晏枫,心中震动与害怕同在,此刻,我不禁有些心虚,心虚于自己的渺小卑微,害怕自己囊中羞涩,负担不起他的旷达狂放、倾身相护。但又感念他的俊朗无双,让我忘记心虚,只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侧身注视他的眼——是怎样的一双眼啊,在低头看你的瞬间,众生颠倒,时间万丈柔光不及他温柔一眼。
可惜时间不懂驻足,只留我沉溺片刻,现实的咒法效力太强,我被一声法力无边的“楚大哥”给唤回尘世。
这声音柔弱娇媚,说这三个字的姑娘我见犹怜。
循声望去,桥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位白色衣裙的俏丽女子,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暌违已久的苏清韵。
“苏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她嫣然一笑,走了过来,正要说话,却被楚阿娘给抢白了,她道:“前些日子,我路过沧澜谷。苏夫人同我说,她有个孩子因为涵儿害了相思病,我瞧着这娃儿倒也可心,不忍心看着她遭罪,便将她带了过来。”
楚晏枫眉峰一聚,眸光冷冷。我看着苏清韵,忽然有些心虚,匆忙地想将手从楚晏枫的手中抽出。楚晏枫有所察觉,他略微松了松手,却忽然间握得更紧了。他将手指插入我的指缝中,十指交缠,紧紧相握,丝毫容不得我逃脱。
苏清韵只怕也觉察到气氛微妙,她面色稍变,淡笑道:“楚大哥,别听你娘胡说。我是为了这院子来的。听清悠说你这别院十分雅致,我心里痒痒,便也想来开开眼界。”
楚晏枫悠悠一笑,淡道:“这再好不过了。我娘亲恰巧也喜欢这宅子。你们俩倒是可以互相做个伴,好好逛逛。”
说完,拽着我悠悠地走了。我觉得自己倒像是他拽在手里头的一件袍子,没有自己的任何意志,我到底被现实的咒术给镇住了手脚,被世俗鄙夷的眼光给蒙蔽了心智。
我知道自己惹楚晏枫生气了,故而噤声不语,但这僵局只怕也没办法打破,在我依旧一无是处的基础上。
待我们回到小阁,楚晏枫终于放开了我的手。
我神色一松,甩着因为被紧揪而红肿充血的手缓解不适,证明自己依旧拥有我右手的所有权,却不妨这动作正好触怒了楚晏枫。
他转过身来,眸子里神色难辨,淡道:“我就这么令你避之唯恐不及?你就这么想松开我的手,这么想将我推给别的女人?”
我从未见过楚晏枫这个样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是应当坦诚的摇头好呢,违心地点头好呢,还是淡然地不动声色呢?
我正思量着,自然没有功夫答话。楚晏枫却率先开口了,他冷然一笑,道:“果然如此。”
我还来不及分辨,他所说的“如此”是哪般“如此”。他的眸光便忽然一黯,淡道:“你心中果然只容得下他,没有半分我的位置。”
我的心蓦然一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一沉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楚晏枫此时此刻绝望的神情呢,还是因为那个“他”字毫不留情地触到了我心中的禁区?
楚晏枫久久地闭了闭眼,神色颓然,今天折腾一天我也从未见他露出这般神情。他再也没有说一句话,眸光静若深潭,唇畔苍白如霜,干脆利落地转身,背影颓然地偏离了我的目之所及。
我想要叫住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和苏小姐,自然是般配的,至于我,好像每天给他烧水做饭最为得宜,但我又忍不住想,如果我像苏小姐一般优秀呢,是不是能够站在他身边?是不是能够揉平他紧锁的眉头,换回一个只会插科打诨的楚晏枫?还是我终其一生,都只能做个卑微到尘埃里的柴火丫头?
明明此前睡意汹涌,现在却辗转难眠。眼前始终浮现着楚晏枫颓然的背影,耳边始终回响着他那一句“你心中果然只容得下他”,彷若诅咒一般。又把我从方才被现实所施的咒术中解救了一半,浸入到了新一轮的万劫不复中。
我就这般熬到了东方鱼际白,并没有什么别的思绪,只是心心念念地想着要去讨伐楚晏枫,害我一夜未眠,我应当开诚布公地跟他说说我的想法,我要先让自己变强、变优秀一些,再徐徐图之。
我梳洗完毕,挑了一身最喜欢的裙子,小心翼翼地描了眉黛,将黑眼圈藏了下去。一路都在设想应该如何开口才会大方得体些,并未想过我的说辞都只能胎死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