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不懂医理。”
“那么爱妃告诉朕,你是怎么知道十一的眼疾是因为毒素引起的,谁给你配的方子。张廉说,这样一张方子,价值千金。”
圣隆帝松开闵棠,任由她跪在地上。从皇后执意要将秦容有眼疾的事告诉圣隆帝后,闵棠就在思考应对之法。她不懂医理,给秦容看病的那位只能是女人,否则单单一个私通外男的罪名,就能把她打下地狱。闵棠不想公布秦容的眼疾,除去想让秦容身无瑕疵外,未尝没有保护看诊之人的想法。前期的余毒清除,闵棠不相信别人。可圣隆帝不会允许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他的后宫里来去自如。所以这个人必须是一个女人,曾经在后宫中生活,可以来去自如的女人,不能说谎的女人。
死人才不会说谎。
闵棠不敢赌,她有再周详的计划,也挡不住意外。宫里不缺人,也不缺死人。尽管那位不同意,为保险起见,闵棠还是恳请那位给她弄了一具老宫人的尸体埋在了重华宫。现在的温度不高,一个多月的时间,尸身应当保存相对完整。闵棠亲眼看过尸体,那是一具形容枯槁,白发苍苍的老宫人,要给她安上一手高明的医术,谁能知道是真是假。
“那位老宫人已经过世了。”
“哦,这么巧。”
“是真的,圣上。那位老宫人无依无靠,老死宫中,臣妾不能出宫,只得将她葬在了重华宫墙根下。圣上若不信,可以……”
“可以什么?挖开看看那墙根下是不是埋着个死人。”圣隆帝脸上看不出喜怒,闵棠却不敢大意。她的这位圣上,可不是好脾气之人。
“她是冷宫之人,曾是先帝后妃身边的嬷嬷,后来那位娘娘过世,她便出了冷宫。她救过臣妾的命,所以臣妾愿意相信她,在那种情况下也只能搏一把相信她。张院正说那张方子价值千金,说明臣妾没有看错人。”
“相信一个冷宫妇人。爱妃的胆色还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圣隆帝松开闵棠的下巴,走回去坐下。没有追问闵棠,怎么会沦落到需要一个老宫人救命的地步。
“臣妾不愿意让十一刚出生就带着眼疾的名头,臣妾不想让他因为身体残疾被人嘲笑。”闵棠声音一哽,头昂得更高了。
“这重华宫鲜少有人来串门,臣妾将此事隐瞒个一年半载不难的。她曾说,少则半载,多则三年,十一的眼睛必定康复。这样的诱惑,臣妾忍不住。原本,一切都按照原来的路线好好的,谁知道臣妾会被人下毒。”闵棠眼眶微红,脸上有懊恼一闪而过,却紧紧咬着牙关,不肯向圣隆帝认错告饶。
“爱妃的意思,这一切都是朕和皇后的错。如果不是朕冷着重华宫,那宫女不会向你投毒,皇后也不会抱走十一,更无从得知十一眼睛看不见。”
闵棠听得一怔,却没有当即否认圣隆帝的话。圣隆帝见状,发出轻笑声。闵棠低头细声道:“臣妾不敢。”
“爱妃只是不敢,到底还是怨的呀。”
一双黑色绣金纹长靴再次出现在闵棠眼底,闵棠只需要将身体微微向前倾,就能扑进圣隆帝的怀里。闵棠的头似乎又低了三分。
“既然如此,爱妃就在重华宫里好好住着,什么时候想开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圣隆帝大步走出重华宫,自那以后,重华宫里只有太医能进出。这座宫殿的主人和宫人,全都被困在这里,没有旨意,不得踏出一步。
若时光能倒流回去,闵棠想,她应该在那个时候抱住圣隆帝,扑进他的怀里。当时他都给了她服软的机会,可是她没有抓住。
现在?其实现在这样也不赖。不过是再次过回了从前的生活而已,秦容还在她身边,有太医专门为他清除体内的毒,医治眼睛。
只一点,贤妃从此变得郁郁寡欢,难得吃一口饭。太医见多了失宠后妃自怨自艾的情形,贤妃这样的并不奇怪。起初,圣隆帝还听一耳朵,到后面直接让人略去重华宫的事不报。
失去了圣隆帝的关注,太医来重华宫的次数越来越少。当秦容褪去厚重棉袍,换上轻薄的夏装时,春天已经走到了尽头。大梁北方的夏天仿佛一夜之间来了。与之同来的还有一场时疫,席卷了整座皇宫。
时疫的传播,就像放鞭炮,点燃引线,大红鞭炮一个接一个响起,不炸完最后一个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