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主义的爱情/浮世爱_作者:白饭如霜(36)

2018-01-02 白饭如霜

  笑容很勉强,甚至是扭曲,仿佛笑的主人花了很大的力气,去压抑自己真实的感情是悲伤。

  致寒下车和他换位子,两人擦身而过时,分明许臻眼里有大团大团血丝,眼脸微微肿着,像是哭过,整个脸相垮下来,像受过无形的重击,精气神疲态尽露。

  相识多年,致寒没有见过许臻形容这样破败,他行伍出身,千锤百炼过,即使是通宵陪伴沈庆平饮酒,第二日开十几个小时车返程之后,体格和精神都总是保持良好的运转状态。

  她由不得吃一惊,将许臻拉住:“小许,你怎么了?”

  梦游一样走着的许臻回了回神,又露出那种勉强的笑:“没,没什么。”

  致寒沉下脸:“小许,跟我说实话,又不是外人。”

  她没想到许臻嘴唇蠕动几下,猛然间瑅坝垮了,热泪盈眶,紧着喉咙,急不可待地喊出来:“周姐,我家没了,全家都没了。”

  这有似困兽的嘶喊,将致寒恍恍惚惚的脑子一下喊醒,她背脊上暴过一阵寒,抓住许臻的手:“怎么回事。”

  许臻就势按住她的手,整个人软下去,伏在两个座椅中间,脊背抽动,没有哭,就是在快速的喘气,不断发抖。

  铁打的汉子,转瞬间变作泥塑的菩萨,致寒轻轻抚摸他头发,如哄孩子一样柔声说话:“小许,振作一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事实是她帮不到,不但是她,除了听天由命以外,就是天王老子,也帮不到。

  许臻是山东人,家在济南以北八十余公里处的一个小镇上,自幼丧父,寡母一人,抚养他和两个妹妹长大,除了他出外当兵,退伍后在了大城市工作外,家里人都继续留在镇子里,七拐八弯亲戚一大堆,每天吵吵闹闹过日子,也算是安居乐业。许臻很孝顺,每年要回一两趟家,奉养母亲之外,两个妹妹结婚生子盖房开店,需要的钱都靠他周济。他在沈庆平手下做事,不算轻松容易,但一直兢兢业业,心甘情愿,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雇主家大方,平日不说,年终总有一笔对许臻来说不小数目的奖金发放,此外,沈庆平还会私下给他一个红包。

  去年的红包,来得比往年迟,是因为沈庆平过年前一直没有在广州,等他回来,许臻已经请假走了,一直到三月份,沈庆平才想起这码事,他也不计较正月都完了,这会儿发红包算怎么回事,一声不吭,转了三千块到许臻账上。

  三千块,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做不了什么大事,存下来又懒得,许臻和妹妹在电话里一合计,说咱妈都六十多了,一辈子窝在山东的土沟里,哪儿都没去过,不如拿这钱让她老人家到三亚去看看海吧。

  合计定了,大妹夫隆重其事,跑到济南在旅行社报名参了一个团,经费有限,两个妹夫就都不去了,出发日就是今天,济南下倾盆大雨,母女三人,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乐呵呵坐上去飞机场的大巴,说不定还在互相感叹说幸好有这么一个儿子,一个哥哥争气,却在瞬息之间,机场高速上有车打滑,导致连环追尾,那辆旅行团的大巴躲闪不及,直端端撞上,伤亡惨重,许家三母女,现在都在医院里急救,生死不知。

  听完许臻断断续续的叙说,周致寒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在这里,赶紧回去,去去,我送你去机场。”

  许臻抬起头来,神情恍惚:“才知道的,来体育中心的路上,我妹夫给我打电话的。”

  致寒当机立断,把他推出去,两个人又换了位置,发动车子,直奔机场,许臻缩在副驾驶位里,把自己蜷起来,拼命往椅背上面贴,眼神呆滞,忽然说:“周姐,我妈要是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放屁。”

  周致寒干脆利落骂回去:“你妈还没死呢,给你咒死了,好好打起精神来,家里人都还指望着你呢。”

  她很了解许臻,这话也骂得在点子上,许臻慢慢冷静下来,车子一路疾驰,机场很快在望,周致寒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到旅行社,帮许臻定了最快一班飞往济南的机票,定了三晚在济南的酒店,电话里报的是自己的信用卡号。

  许臻对她投来感激至极的一瞥,临下车说:“周姐,大恩不言谢,我……”

  被周致寒挥挥手截住:“别傻,自己人,到了有什么事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