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屏幕上的邮箱地址,是不是五年前的那个,他不记得了。
和致寒邮件来去的人,是不是五年前的那个,他也完全不知道。
但故人不在,未必新人不来。似曾相识的苦涩感生发在喉头,他下意识的拿起电话,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一次两次,都是徒然。
王子山的高尔夫球场里面有一个别墅区,房子很少,就在当年地产低峰的时候,都一样卖得格外贵,到向晚,草木森然,四面八方冰冷肃静,唯一的人迹就是打夜场球的疯子。
老任和沈庆平都不是什么高手,打球一开始是为了凑热闹,后来凑热闹的人多了,变成了场面上不得不应对的一件事情,喜欢不喜欢的也就成了习惯,也有真迷的,一天不去打几个洞,跟心尖上爬了螳螂一样焦躁,每遇到这种人,沈庆平就觉得心虚气短,想想十八个洞差不多就是一天,耗进去跑都没处跑,跟被绑架了一样。
他和老任几十年的交情,首先一个原因就是互不勉强,兴之所至,我醉欲眠君且去,图一个舒服自在。
今天下了场,沈庆平一直心不在焉,挥杆都是草草了事,板起脸来,一副应付得不能再应付的厌烦表情,老任暗地里笑他,又不敢明说,只好尽尽做兄弟的意思,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说。打到第九个洞,沈庆平突然把球杆一扔,说:“回去吧。”
老任二话不说,即刻回去。
球杆放到了车尾箱,老任开车,沈庆平就开始打电话,这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并不期待会产生任何的结果。
但,偏偏就通了。
熟悉的柔媚声音在那边响起:“哎。”
她的习惯,接他的电话从不问好,也不叫名字,只是懒洋洋的哎一声,像是叹息,又像是撒娇。
这一下是惊吓是惊喜,沈庆平仓促之间说不出究竟,喉咙滞了两秒,鬼使神差问出一声:“你还好吗。”
致寒轻笑,浑然无事般,略带戏虐的答:“我?我会有什么不好。”
话锋一转,忽变端庄,冷冷说:“我明天回广州,有时间的话我们谈一谈。”
沈庆平几时听过周致寒这样口气说话,顿时背后汗毛倒竖,经风见雨的一个大男人,几乎战战兢兢问:“谈什么?”
致寒说:“难道你不知道?”
她似在酒店房间中,背景空旷安静,忽然有人敲门,致寒拿着电话,踢踢踏踏过去开,听到有男子声音说:“跟谁打电话。”
沈庆平紧跟着问出来:“谁在你旁边。”
致寒简单的说:“朋友。”
任他跟着问什么朋友,你有什么朋友在珠海这么亲近我不认识,不再理会,说:“我明天找你。”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忙音,沈庆平看着手机屏幕由亮变暗,大脑里一片空白,良久转头对老任一声叹息:“完了。”
周致寒和顾子维的相识,毫无值得纪念之处,奥美公关公司办的一个酒会,在城中一家著名的法式餐厅,请了同行,媒体和客户参加,衣着要求是穿出春天精致感觉。与会的大部分是女生,花红柳绿,裙裾飞扬,各自带着矜持微笑,在自助餐台前看着纯法式的食物品种挑挑拣拣。致寒都不例外,穿一条绿色裹胸连衣裙,浑圆肩膀雪白,丰美双峰微微露出,已经足够引人注目,脖子上戴白色珍珠项链,层层叠叠,样式繁复,却恰恰调和了那条裙子的过分明艳。
她在餐台前,与餐厅的行政主厨闲聊,严格来说,她不算是在场女人中最漂亮的,但气场慑人,顾盼间容不得人忽略。顾子维在入口签名的时候,已经注意到她说话姿态,妩媚横生,简直要超过风月场中那些经过严格训练的专家。
那位英俊的主厨显然很享受与她聊天的时刻,身体微微前倾,顾子维经过他们身边去拿沙拉,听到他说:“别人不行,是你,那当然一定可以。”
致寒发出轻轻的迷人笑声,摸一摸对方的手臂,说:“谢谢你。”
主厨很斯文,说:“不胜荣幸。”转身离开,不知道二人做了一个什么小小交涉致寒称了心,神色半是顽皮半是得意,一眼瞥到顾子维正注视她,笑容丝毫没有收敛,眨一眨眼,说:“你好。”
顾子维把注意力从沙拉上彻底离开,赶在她打完这萍水相逢的招呼就走之前,说:“好美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