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主义的爱情/浮世爱_作者:白饭如霜(5)

2018-01-02 白饭如霜

  他完全感觉不到,身边女孩子那始终沉默的呼吸,是一种意味着你的人生与我无关的强烈暗示。

  走了半小时,小珊转过来问致寒:“我们约了几个朋友去酒吧玩,你要不要一起去。”

  再说去,就未免太不识趣了,致寒笑着挥挥手,跳上一辆出租车,回了酒店,下车的时候接到沈庆平的电话,那边传来爵士乐轻柔慵懒的节奏,大概是在某个会所。

  今天他的电话,似乎特别多一点,大家一起那么久,有一点最细微的不合理都察觉,致寒直截了当问:“你今天怎么了,有心事么。”

  她是情人,更是知己,自信爱来爱去那么多年,最留人的是知己知彼。

  庆平应当已经喝了一点酒,在那边呼吸浓重,不出声。

  忽然说:“我想要个孩子。”

  致寒轻轻笑,一面开房间门,一面应:“当真?”

  他很肯定的:“当真。”

  大概是起身从房间里走了出去,音乐声缥缈起来,他说:“要是你愿意生个儿子给我,我会爱得发疯。”

  几乎十年的关系,没有产生任何结果,都算是一件蹊跷的事。没有婚姻,没有孩子,除了致寒在他公司的部分股份,也不算有共同经营的一盘生意。

  有时候沈庆平和致寒在家里坐着,谈一些家长里短,偶尔争吵两句,自然而然,四平八稳,好像这就是天长地久下去的架势。

  那情景令人恍惚,至少致寒恍惚,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两个人之间,其实毫无必然要连接在一起的关系。

  但她从来没有对此抱怨过。

  一个人不抱怨明显对她不利的事实,多半是,她本人就是这一事实的缔造者。

  是什么引领她到达这个地步,两个人不谈论。沈庆平以他独特的适应力,将生活接受下来,并且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去。

  他今天晚上,是多年来第一次,提到两个人之间关于结果的缺失。

  还在继续,他说:“有时候我想,是不是我对你不够好,或者我自己本身,做得不够好,所以我才会觉得,你在我身边,好像是一种老天爷对我的恩赐,什么时候这恩遇会到尽头,没有人知道,你也不知道,你只是随时准备好要走。”

  致寒不能不辩白:“庆平,你怎么了,我跟你十年,以后都跟下去,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不知为何,她眼里薄薄有雾。

  那平常表里,都的确已知天命的男人,此时呼吸软弱,蕴含莫名心事,却缄口难言。

  他轻轻说:“小寒,我爱你,无论你做过什么事,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我都爱你。”

  电话挂下,致寒背脊上一阵冷,再拨过去,竟然已经关机。

  她跌坐在床上,四周巨大的静默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带着难以抵御的真实沉重。人生有一些莫名苦痛尖锐处,潜伏在心灵必经之地,罔顾时光纷扰,等待一击得手,血流成河。

  沈庆平挂了电话,转身正遇到司机许臻出来找他,小伙子不太高,身板却极强壮,脸相干净,不算俊,但周正伸展,他尽司机的本分,陪客不喝酒,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关心的问:“沈先生,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示意许臻带路进去,包房里坐了三四个他的生意伙伴,都已经差不多了,个个半躺在沙发上打盹,没睡着也只小小声聊天,清心寡欲的,任身边穿低胸露背晚礼服的陪酒女郎个个闲得发慌,

  岁月不饶人,看表才十一点多,换了几年前,是刚刚进夜场的时候,就算已经喝了不少,惦记的无非是等下转哪个场子。

  现在,大家轻轻浅浅吃晚饭,讲究哪里的汤水养生正宗,到不对外开放的私家会所坐一阵,已经个个困极思睡,好像角落里那个牛高马大的老任,从前出了名的色狼,夜夜笙歌,不醉不欢,自两年前查出前列腺癌症初期,整个人跟霜打坏了的豆苗一样,一个劲往泥巴里长,到酒池肉林所在一样先叫一杯牛奶,谁的亲生大爷都休想劝他喝上一杯。

  沈庆平低声叫许臻去买单,坐到老任身边去,后者望他一眼,笑着说:“查岗?”

  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看看,又放回去:“我家老太婆,现在对我完全放养,偶尔早点回家,她还说我吵得她不能专心看电视,啧啧。”

  沈庆平忍不住笑:“你现在还能折腾什么,嫂子当然懒得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