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主义的爱情/浮世爱_作者:白饭如霜(52)

2018-01-02 白饭如霜

  现在房子里的三个人,都在门前聚着,保姆站得远一点,靠着楼梯脚,抹眼泪。这场面让沈庆平的心都沉到了底,许久才问出来:“小寒,你要去哪。”

  她不说话,也不笑,看看他,妆容精致新鲜,只有眼底红丝一团一团,显得整个人都疲倦。任是无情也动人。沈庆平的眼睛不能转移到别处,他知道自己有多爱她,和十年前一样爱,或者更加爱,他像站在临刑的断头台,除了奇迹发生,什么都救不了他。

  “小寒……”

  致寒动作顿了顿,转头对保姆说话:“把下午煲的滋补汤热一热,放到楼上书房,等一下沈先生临睡前喝。”

  保姆很懂事,哽咽着应了声,进了厨房,门关上,没再出来。周致寒穿着鞋子,走到沙发那里坐下,挽了挽衣袖,开始冲一泡普洱,一面淡淡说:“和我坐坐吧。我给你冲一点茶喝。”

  沈庆平如平常一样坐在她侧对面,看她手势娴熟,冲水闷茶,放一阵,徐徐逼出来,斟一小杯在他身前台面上,说:“小心烫。”还微笑,说:“这一饼茶今年喝刚好,别浪费了,自己弄来喝。”

  茶和书,在这个家里,都是周致寒的禁脔,他从来都不懂,然而这一说的意思,分明是交代去后事,自此都不准备回来。沈庆平一急,抓住致寒手:“小寒,别这样,有什么话你跟我说,别这样。”

  周致寒手指在他掌心里,一根根蜷缩起来,挣不开,可是敌意浓厚,她凝视沈庆平,很冷:”你要说的,你都让任太太跟我说过了。”

  她此时还能笑,数十年人前人后修炼的光阴,没有白白浪费:“你想要个孩子,我成全你,亲爱的,你还要我说什么。”

  眉峰点漆一样黑,自嘲地微微弯下去:“我成全你,可你不能要我跟你一起养。”

  此时她有她残酷的幽默感:“否则那孩子的妈妈怎么办?我们姐姐妹妹相称吗?我每个月发给她零用钱吗?”

  沈庆平哑然,眼睁睁看着周致寒垂下头,脖颈雪白,眼角泪光微微一闪。

  “小寒。”

  只是称呼名字,却说不出其他话来。

  周致寒对他笑笑:“说清楚了?那我走了。”

  她站起身:“年底股东会再见。”

  她还有百分之十一的股权在沈氏集团,许多生意上的事还千丝万缕。

  但是,难道这就是两人十年厮守,最后的唯一纪念。

  她走到玄关,忘记自己已经换好鞋了,放了下包,弯下腰来,猛然省起,“嗨”了一声,顿顿脚直身,向沈庆平望一望,说:“你的小女朋友穿多少码?上次来试穿我的鞋子,好像都不大合适。”

  沈庆平疑惑的说:“什么?”他没有明白。

  这口气中的疑惑,如同一道直直击中火药桶的霹雳,致寒霍然回头,狠狠看他,眼光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伸手抓起玄关长几上那一樽插了大把香水百合的花瓶,掼出去,砸在门上。

  撕心裂肺一声响,四碎花枝,满地流水,水晶片无辜地滚在各个角落,闪耀幽光,不知一场花间好梦,怎么突然就到南柯。

  她气得胸膛起伏,浑身颤抖,指着沈庆平,平常妙语如珠的人,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纷披,淌了一脸。沈庆平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一辈子没见过她发脾气到这个程度,几乎是连滚带爬冲上去,一把把她抱着,口口声声喊:“小寒,不要气,不要气,我不要孩子了,我永远都不见那个女人了,我什么女人都不见了,我这辈子都只要你,你不要走。”

  但这表白已经来的太迟,致寒狠狠把他推开,喘着气,哭起来,一面喃喃:“我什么都是为了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伤我,为什么,为什么。”

  一手扶了墙,边哭边走出门去,沈庆平绝望地追在她身后,伸手去拉她,却换来畏蛇上身一般的尖叫和推拒,她一生从未如此失态过,却要把压抑的全部愤怒和伤痛,都在这瞬间爆发出来。

  他一直跟着,跟到车库,看着她上了车,眼看就要关车门,沈庆平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拉住门,激切地喊:“小寒。”这瞬间他像回到十几岁,在水库中游水,忽然脚被水草缠住,挣不开的那种幻灭感,一波波冲上头颅。他慌不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