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主义的爱情/浮世爱_作者:白饭如霜(92)

2018-01-02 白饭如霜

  谭卫文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只是拍拍致寒,去了洗手间,回来照常睡下。

  但临到去广州的前一天晚上,他对致寒说:“我有点事要和你谈一谈。”

  口气很严肃。

  致寒楞了一下,答应了,自己先去坐在书房里,很微妙的,有点战战兢兢。

  已经是十月了,北方开始冷,窗外是一早面无表情的夜色,暖气还没有开始供,她穿着一件毛茸茸的卫衣,拖鞋和家常裤子,乌云长发挽起来,点妆未上---自从到沈阳,除非要跟谭卫文出去,否则她久久不化妆。

  脸黄黄的,吃再多燕窝都不顶用,适才在浴室,洗手都低头,懒得看自己。

  她有时候会想谭卫文是不是上一辈子欠自己很多钱,这一辈子要用这种无厘头的方式来遇到,偿还。

  否则实在无以解释。

  以他的身家背景,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就会有什么样的女人。

  坐了十分钟,男人进来,坐在她对面,清清嗓子。

  说:“我想把婚结了。”

  周致寒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问:“跟谁。”

  把谭卫文害得笑起来,摆摆手:“可供选择的人不多,要不就是你,要不就是郑平。”

  郑平是他的司机,四十多岁一个老爷们。致寒跟着笑,有点尴尬。

  想表现出喜悦,却提不起那一点心气,悬在胸臆间,恍如脱身物外,看他人绸缪那么疏离。

  谭卫文明察秋毫,静静看着她,须臾低声说:“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没关系。”

  致寒尽力笑得明朗,自己提醒自己该起身过去,和男人靠得近一些,这是应当两情相悦的时候。

  可惜身与心为仇。

  她只是说:“我当然愿意。”一个字比一个字说得清淡。

  一面在想,像谭卫文那么聪明,那么霸道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她其实不愿意,只是没有立场和胆量拒绝。

  他怎么会纵容这样不受控制的局面存在。

  此时便听到谭卫文轻轻说:“不用勉强。”

  他八风不动,可是不怒自威:“要是真的想结婚,以前的事,就一件件了结它,我不介意花多少时间,或者花多少钱。你有我。”

  “要是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做人要对自己诚实。”

  对自己诚实。

  这样光风冷月,大义凛然,这样对,这样无可辩驳。

  可惜,世界多少事,看得破,想不过,否则,人人都成佛。

  周致寒微微低下头,许久一言不发,那堆名为旧事的灰尘,见了风,逐次舞蹈,每一点滴都牵出脸孔,言辞,一幕幕电光石火。

  终于抬手抹了一把脸,指缝间有些湿。

  慢慢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要离开广州。”

  谭卫文不答,不必答,这不是一个问题,是个引子。

  他只是坐得正一些,表示自己在这里,一心一意听。

  不管那是辩解,剖白,还是诘问。

  在听完所有应该听的内容之前就下结论,不是谭卫文的习惯。

  “我的男朋友,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这几个字,是扎在周致寒心里的刺,被扎过的人都知道,刺一直在那里,不会太痛,也不会流血。

  最致命是拔出来之后,天知道创口有没有感染,会不会愈合,也许就此溃烂下去,变成终生的伤害。

  谭卫文点点头:“我听你说过。”

  致寒一笑:“你当时不相信。”

  男人没有表情:“我现在也不相信。”

  他突然伸出手,把唯一一盏亮在书桌上的阅读灯关了,房间里一片浓黑,唯独窗外微弱的光芒,渐渐被瞳孔适应,只看得到人物家具大致轮廓。

  他说:“不用看我眼睛,你慢慢说。”

  致寒悚然。

  共同生活两年,种种般般关于自己,她都没有刻意隐藏,甚至在谭卫文面前,她的生活状态比人生任何阶段都更随意无谓,唯独内心深处,从来不觉得这个男人了解她。

  事实证明她错了。

  至少他看得出来,周致寒要一层夜色笼罩,不辨他人反应的时候,才有可能放心大胆, 去钩沉自己层层藏裹起来的多少心事。她什么事情都不以为然的表象下,恰恰是对人世诸多纷杂的过于敏感与在乎。

  房间里一片沉默。谭卫文的呼吸稳定绵长,周致寒却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