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命抱住肚子,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一切发生,哪管如此的力道,会让疼痛加剧,她只想牢牢护妥孩子!
她抗拒被疼痛俘虏,她怕自己若是一昏过去,就再也无法挽回悲剧。
她不能蜷在这儿,坐以待毙,她必须、必须找人求救,救救她的孩子……
她不敢让肚子触地,怕多伤孩子一分一毫,只能以手肘支撑所有重量,每匍匐爬行一寸,痛楚皆是加倍袭来。
她眼前徒剩一片的黑,耳边是自己浓重的呼吸声,或许还有哭泣声、哀号声,但她听得不甚真切,周遭变得太静、太寒冷、太死寂,像那一日,虚境里的苍茫雪地……
虚境雪地极冷,她唯一的温暖,只有他。
她当时为避猲狙,躲在枯树上头,浑身发抖,在内心用尽全力,骂他的同时,又祈求着他。
求他折返回来救她,若他回来了,她什么都能不计较,她会好好感谢他(虽然后来她丝毫没做到),此刻,她一样求着,愿意拿自己的所有去换,她的生命、她的神祇身分、她的容貌,什么都可以……去换老天让他来得及救破财。
救他们的孩子。
她不断不断求着。
她的祈求成真了。
即将吞噬她的晕眩黑幕中,透出了一丝金光,金光渐成人形,颀长高瘦,向她走来……
第十三章 [谎]02
怀财是被满嘴苦药味给呛醒的,而且,还在持续不停灌入。
她试图挣了挣动,发现双腕遭牢牢箝制,她使不出力气挣开,加上这股力道太熟悉,让她由心底认定毋须太过挣扎。
人也是被抱坐而起,背靠着一具温热胸膛,几丝金发溢下,落在她颊边,轻轻挠痒,清晰表明那金发主人身分,化解她最后一丁点防备,嘴前好大一盅药汤,汤色浓黑,味道恐怖钻鼻,不用调羮小口小口慢喂,直接以碗就口,强行灌食。
她呛得一咳,灌食动作稍停,待她略为顺气,又故态复萌。
药极苦,再浑噩的神智也给苦得瞬间清明,灵识顿开。
怀财完全清醒,醒来头一件事,自然是慌张摸肚子,那儿仍泛有些微疼痛。
「破财呢?!我的孩子呢?!」她慌张问他。
「……」身后一阵冗长静默,并未给予回应,哼也没哼一声。
她心急转身,要得一个答案,可看见衬在金发之下,鎏金那张严肃面容,强烈的不安,竟教她开不了口再问。
她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午后雷阵雨一般,越落越凶,他仍是一字未吐。
不用多言,她知道答案是什么了……她由呜咽转号啕,放声大哭,像个刚出世的婴娃,那般倾尽全力、那般不知节制,可她的孩子……再也没有机会哭了。
「明知自己有身孕,保胎药也不吃,还与喜神放纵,饮酒作乐,妳有什么好哭的?」鎏金声音冷冷的,在她哭泣声中介入。
虽然他向来大多是这调调,但此次,淬了冰雪似的,冻得人发颤。
在怀财昏睡期间,酒退了的喜神醒来,向来最不会看人脸色的她,竟也能察觉一屋子氛围不对,早早脚底抹油,溜了。
怀财本想辩解,她滴酒未沾,然她漫不经心,未按时吃保胎药,又轻忽安全,摔了一跤,是她的错,她甚至还拿孩子安危当谎言……她何来立场反驳?
他骂得对,骂得太对了,她是最没有权利哭的人——
可是眼泪停不下来,大颗大颗往外掉,她恨死自己,恨不能自己代替孩子死去。
她对自己的怨恨太满太多,无从发泄,抡起拳,要赏自己一顿好打。
她虽虚弱,但真心实意要处罚自己,于是耗上了全力——
鎏金阻下她发狠的搥打。
他仍是同一张面瘫脸,天知道他才是最想揍她的人,他想将她整个人翻过来,按在膝头,狠狠打她屁股。
「好不容易保住破财,妳还想再添乱?!」他低斥。
怀财呆住。
发白的脑子,要理解他那番话,着实费力。
她怔忡了良久,直至第五遍反刍,才真正明白他的意思!
「破财他……没事?」她脸上犹挂着眼泪。
「我何时说他有事?」金眸冷冷睨她,忍住替她抹泪的冲动。
「那你干么一脸死了孩子的模样?!我问你孩子情况时,你又不说话?!这样吓人很好玩吗?!」 她紧绷的情绪一获得舒缓,心安了,脾气亦跟着上来了,方才哭得多狠,现在也怒得多狠,骂起人来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