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他几乎是宴席的主角,前来攀谈的文武百官接踵而至。他与诸葛睿一并坐于皇帝左侧,他脱不开身,只得落得空闲便四下张望,翘首以盼她在下一刻便可以出现在眼前。又过了半个时辰,十七心下却是知晓宴席上大概是等不来她了。
虽说结束了宴席他大可直接赶去锦绣阁一趟便是,可原以为今夜可以见着她实现自己盘算已久的那个念头。他期盼许久,现下见不得了,自然心里有些低落,索xing收回视线,不再张望,执起酒樽孤自喝起了闷酒。
宴席到了这个时候,来宾们大多已经喝高了。一个个醉醺醺的便开始蹑足附耳,说着些京城里的奇闻轶事。
十七坐在角落对他们口中津津谈道的那些大事小事提不起半丝兴趣,他身虽在席上,心绪早已飘向远处。巴不得这场庆功宴赶紧结束,好让他早些赶去他应该去的地方。
直到一身穿华服的官吏似是说到兴处,他扬了嗓音,拍案而起:“真有此事?!那平阳公主休了咱们堂堂的护国将军,竟是因为钦慕于这般手无缚jī的小白脸?”
另一官吏面上被酒气熏得暗红一片,却也止不住地咧嘴,嘿嘿笑道:
“可不是么,你倒是有所不知,虽说阳安侯的这世子爷自小便是体弱,却也是一满腹才qíng之人。比起英武的将军,反倒是与这纤弱雅致的公主更是匹配。这几日宫里都在传公主与这世子一见倾心,人家还未上门提亲呢,便早已大了肚子。这皇帝现如今不准嫁也是不行了。”
十七原本并无暇顾及这两名小吏七嘴八舌议论的这些。可一听见“平阳公主”这四个字,他下意识竖耳聆听。可是到了后来,听到他们提及什么“一见倾心”,还未提亲便提前“大了肚子”。皇帝已经传下口谕,选个huáng道吉日便在这月直接完婚……
十七的脑袋轰隆一声炸开了,坐在椅上,面色刹那间变得煞白一片。至于之后,身侧的人又说了什么,他耳畔嗡嗡作响,似是已经听不清了。
一种彻骨寒凉的冷意瞬时间麻痹了他的全身,回忆着方才听见的那只言片语,他心口便好似有一柄粗长的钝刀来回割刮着那里搏动的血ròu,他痛得几乎晕厥窒息。
她竟又要嫁人了吗?
她明明早已许诺了自己,竟是又要嫁给不是他的其他人吗?
那日的除夕温存,那夜的柔qíng蜜意,赵清颜躺在他的怀里笑着对他说等他回来的那娇俏模样。便在顷刻之间,遥远得宛若只是他的南柯一梦。
蚀骨的痛意自胸口的那一小片地方蔓延开来,逐渐扩散到他浑身上下的四肢百骸。
诸葛睿最先察觉到十七的异样,他与十七并排而坐,自然也听见了这些官吏方才的云云碎语,实际上这些事qíng他早在回城之前便有所耳闻。只今非昔比,如今他听闻那个女子的消息便只是微微有些错愕,内心却是并无太大波澜了。
他与十七在淮南并肩作战这几月,若说从前还有什么芥蒂,经此一战早已消失殆尽。旁人许是不知,这小兄弟从前与平阳公主的恩怨,诸葛睿却是了解不少。
诸葛睿自然也有几分了然十七现下为何是这般反应,忆起前日宫中收到的密报,诸葛睿心底甚至对他产生了一些同qíng。
诸葛睿皱了眉,压低嗓音沉声问道:“你可是还好?”
十七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却是不答。
诸葛睿瞧见十七面色不好,便是动了恻隐之心,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对十七又吩咐道:“若是身子不适,你便先回去吧,皇上这里,自有本将应对。”
十七勉qiáng点头便要应下。
只便在这个时候,殿外忽然骚动一片。只听公公一道尖着嗓子的一句“平阳公主驾到”,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朝长乐殿入口处望去。
赵清颜是在阳安侯世子的搀扶下一并踏入的正殿。她未施粉黛,一席素色织锦宫裙包裹着依旧袅娜曼妙的身躯,只那腹部已是微微凸出,旁人一看,便是知晓必然已经有了几月身孕。
众人目光带着几分好奇探究,却见平阳公主挺着肚子随世子一道儿前来,世子一手扶着公主的肩,一手小心拢着公主的腰背,姿势极为亲昵。便也知晓这些时日的传闻果真不假。
而那世子一身月牙长袍,身形虽无习武之人那般魁梧有力,却也修长挺拔。此时嘴边带着一抹温润如玉的笑意,眉目间满是倒不出的俊朗洒脱之态。远远望去,与那姿容清丽的平阳公主便宛若一对璧人,果真是登对非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