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授饼,岂能不食。”
他接过半块糖饼,于唇齿间咀嚼,这糖饼甜得发腻,也不知为何自己小时候会对一块糖饼念念不忘,兴许是因他从未得到一块糖饼,自他懂事以来,就知道自己是罪人之后,是人下人,到了孟府之后,感念恩德,对那小小的、圆滚滚的、糯米团子一样的娇娇姑娘处处相让、事事呵护。
她一日为主,他则终身为仆。
明明是过上了好日子,卿卿反倒觉得苦涩。以她脏污之躯,与他分食都怕脏了他的口。
但这些她无法向他人启齿,况且,经历过那个年代,能活下来已经是天赐福德。
她突然劝道,“时安,你不要再赌了。”
“不过怡qíng,家中的金子总要想办法花出去。”
薛家是货真价实坐拥金矿的,别说赌博,就算买下永安的赌坊也不在话下。
“赌坊里那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怎能配与你同桌而赌?”
她心里把他当做了天下第一的大善人,生怕别人亵渎他的名声。
“那往后便不赌了。”
他随口应道,显得随意,卿卿将信将疑。
出了酒楼,华灯升起,竟是满城璀璨灯火,除了街市上,每家每舍前都挂着一盏花灯,五色斑斓。
霍珏已经看傻了眼,卿卿好奇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是跟你说过,我的金子没地儿花么?”
不知为何这景象看得她热泪盈眶,却听一旁突然来了一句:“想要让你服气,不得花点代价么。”
她好气又好笑,“你金子那么多,给我花吧。”
“好,那我给你当账房先生。”
卿卿又指向远处投在高台墙壁上的灯影:“你快看,那是不是一条龙?”
霍珏放眼望去,奈何身高小小,只能看见来去人群。
薛时安蹲身下去,叫他坐在自己肩上,将他举起来。
卿卿淡笑着,目光搜寻其它新奇的玩意儿,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她面色一僵,那身影忽然停下,也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她颔首示意,过后扯着薛时安垂下的衣袖,“咱们换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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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时安带她与霍珏来到画舫之上,画舫在湖面缓缓前行,他们于顶层开窗,又点了火盆取暖。
这画舫是薛时安私有,虽比不得他在洛川画舫奢华,但一切俱全,应有尽有。
“方才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沈先生。”
“沈璃?”
“是…我不知究竟那日是谁救得我…当时霍遇的箭she中我,我真以为自己死了,只觉全无,后来打听到沈璃在我被处理掉之前去见过我…可我不确定是不是他…若说霍遇身边,会救我的人只有他了。”
“不会是他。沈璃是贪图安逸的xing子,不会为你和霍遇作对,且他若是要将你送往呼延徹的方向,只是线路就得计划许久。你二哥又怎会托信于他?便是霍遇随便哪个侍卫,都比他更值得信任。”
“可当日最后和我相处的,是霍遇身边两个近侍,那可是他最信任的人,哈尔日是邺人,霍骋又是他养大的,他们更没可能是二哥的内应。”
“救你一命就当还孟家昔日恩德,而不论他是谁,他如今的正主是霍遇,要效忠的人也是霍遇,不知道他的身份反倒是对他的保护。”
薛时安一番说辞让卿卿心里的一块大石落地,不论是谁,各司其位才是最好的决定,若霍遇知道那人身份,以他丧心病狂的xing子是不会放过那人的。倒不如让他也认为救下她一事是沈璃所为,沈璃曾为他们窃取不少qíng报,也是开国有功,他至少不会伤害沈璃。
想通这些,她叹息,“时安,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天生的,羡慕不来。”
“…我若有你一半,就不会被人骗了。”
她意指当初被霍遇所玩弄一事,如今回想那时,恍如隔世,却又近在眼前。她无法忘掉那些耻rǔ,也不会bī自己忘掉,那些记忆反倒提醒她往后学机灵点,遇事以理xing,而非自乱阵脚。
他食指弯起用指节敲打她额头,提点到:“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学聪明点。”
机关算尽后,才知单纯的可贵。若非北邙山那样封闭的环境,是养不出她这样天真又带点泼辣的xing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