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来说到做到,把卿卿扔上马背,骑马奔向县衙,几里之外就见火光连天,哀声遍野。
“你既然这么不想留在我身边,我就送你去和这些病死鬼作伴,反正都长了斑,谁也不认得谁,你下了huáng泉也不必因脸上长斑而自卑。”
后边常言追着,生怕他真的扔了卿卿,别的不说,就说她是皇帝认的gān女儿,薛时安都知道是他掳走了卿卿,这若是出了糙菅人命的丑闻,就算打了胜仗也不足以抵罪了。
霍遇本以为,以她的xing子,此刻也不会让他痛快,可等了半晌不见有任何动静,他一手拉缰,另一手垫到她身下,将她翻过来面朝上。
朝染病而夕青斑遮面。
那张叫他喜爱的脸上半部着青黑色jiāo杂的斑纹,和尚完好的另一半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昏迷过去,面色安沉。
就像一具死尸。
他这半生杀孽滔天,蔑视人命,可他一直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面对死亡时的怯懦支持着他打了一场又一场仗,她的父亲,她的两个哥哥,她的满门都因自己间接而死,那些战俘营里陪伴过她的人,更是被他一把火烧尽。
她要再一次死在自己面前吗?
不,北邙山里开出的chūn花,不能万里之外的地方凋谢。
常言带着士兵抄便了镇上大夫的家底,也人对这瘟疫有对策,面对成倍增长的病患,医者之心已经麻木。
霍遇抱卿卿回去,孟九以为她睡着了,一声不敢吭,脚步轻踏在地上,跟着霍遇走到chuáng边。
昨夜在这张chuáng上,他还bī着她背“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她眼里的厌恶是那么明显,却还要装作一副柔弱可亲的模样来,其实有些滑稽的。
常言不知道弄了副什么药来,连夜煎了,霍遇喂给她喝。
喝下不到半个时辰,连药水带昨天的饭菜化作秽物被吐了出来。
常言急道:“姑娘怎么会吐药?”
女儿家都爱甜食,不爱苦口良药,她由其不愿下咽,这唤起了北邙山时候的记忆,霍遇记得那时她就不爱喝药。
说什么都不喝。
“再去熬一碗过来…等等,打一桶凉水来。”
常言不敢过问霍遇的意思,只是照他说的去做,先吩咐士兵去煎药,自己再去井边打了桶凉水给霍遇送过去。
霍遇没说打水的用途,只是直接从常言手中接过木桶,颠倒桶身,那刚才深井里打捞出来的寒凉之水倾数泼向了卿卿脸上。
常言腹诽,王爷真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
☆、眼有微光
卿卿几番临近死亡,又死里逃生,却没想到最后栽倒了这场离家千里之外的瘟疫上了。
疾病是藏不住的,很快梁达就知道了她染瘟疫一事,她不是喜欢连累别人的xing子,即便梁达还没开口赶她,她自己也在这里呆不下去了。
梁达不知怎么跟霍遇开口,梁夫人絮絮叨叨大半夜,梁达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梁嫣一直躲在父母门外听,等父亲走了,她匆匆去找母亲:“娘,她染了瘟疫,会不会传给王爷。”
“王爷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在她得了瘟疫之后还接近她呢?你快叫小雨将白姨娘用过的那只碗给扔了,别再染给家里其他人。”
梁嫣低声说道:“已经扔掉了…不过…她似乎已经怀疑了是那只碗的问题。”
“王爷的兵吃咱们的用咱们的,焉能为了一个女人和咱们家翻脸?是她时命不好。”
梁嫣一向对母亲的话深信不疑,那卿卿平日里和她姐姐妹妹的,却明明知道她的心意,还和王爷纠缠不休,分明是故意的。
母亲说的对,那种小小年纪就混在男人身边的女人,就是白姬之流的,花花肠子多着呢,怎能是无害之人?
不愈一夜,青斑遍布卿卿满脸,花容已逝,再也没人知道她曾经也有过怎样的容貌。
她不敢去照镜子,也大约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
霍遇找了件带着兜帽的宽大衣服,帽子可以遮住她的脸,不必被人瞧去她如今的模样。
昨夜里…他有些怕她就这样死了的。
梁达命人将西头的仓库腾出一间房,可叫她暂时在那里休养。
霍遇打横抱起了卿卿,离开梁府。
梁达携着妻女相送,却见家中女眷面上蒙纱,都躲得远远的。
“王爷,不如我派几个下人去伺候孟姑娘,您就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