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张绥就请他们进去。
张绥入夜并未睡眠,而是拿着一张羊皮地图研究,见人来了,便将地图收进腰间,与二人道:“不知二位深夜寻我所为何事?”
霍遇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上屋里唯一的一张破桌,“给你指条生路。”
张绥眉头一簇,沧桑的脸上挤出生硬的笑容,“你这是何意?”
孟九前蹄爪地蓄力,它已嗅到周围张绥部下脸上的凶光。
倒也不是因孟九dòng察敏锐,这些人闻霍遇说此话,各个脸上变色,卿卿都察觉到了。
只是那闲坐与桌上之人,嚣张如故。
“永安府朝廷虽采取广招人口的政策,却非不问来路的,你与你这票兄弟,恐怕去了北边也依旧只能乞讨,做无籍人口,在遇到个什么大事儿,有得被重新赶回来,甚至赶到边疆去。”
张绥沉思片刻,用粗粝的声音发问,“你是何人?”
霍遇张望陋室外的清冷月光,“在下孟峦。”
卿卿真是恨不能割了他的舌头,这人,不单嘴皮子一等一的溜,脸皮也是一等一的厚。
张绥闻言,拍桌唤道,“来人,将这人给我绑了!”
霍遇却仍是轻狂不减,他站起来,身量甚至比张绥还高一截,气势咄咄bī人,“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是个英雄豪杰,还是无知糙寇。”
卿卿见那些人正要上来擒拿霍遇,先护到他身旁与人赔罪道:“张大哥,我叔叔他脑子不清楚,口出狂言,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你叫我叔叔,叫他大哥?”
卿卿指着霍遇,对张隧道,“你看,犯糊涂呢。”
张绥皱着眉,他原本只想好好逃难的,路上千奇百怪的事也都遇到过了,可眼下又是哪一出?
卿卿急着回头劝霍遇,“你就不能好好说句话?总是不嫌事大!”
霍遇瘪瘪嘴,“卿卿怪我了?”
她快急哭了!
烂人!贱人!怎么就不能坦诚地讲呢?
她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他不是什么孟峦,他是…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张绥在烛光下炸了眨眼,斑驳的眼神滞了一瞬,“你…卿卿?”
她已忘了自己身上还有块印记,不必开口,后颈那只蝴蝶已表明了她的身份。
☆、柏年叔叔
卿卿并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张绥这张脸,在他热泪盈眶时,她甚至向霍遇身侧躲去。
她这下才想明白,为何张绥一听霍遇报出二哥的名字,会立即叫人去捉他,原来是他是认识二哥的。
可瑞安孟家的人里面,她并不记得有个异姓将军。
她当年年岁太小了,大多数人和事都不记得。
“卿卿…是我,是我,孟柏年。”
“柏年…柏年叔叔?”
她对张绥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但孟柏年这个名字也曾是她无忧生活里的一部分。
若非他自己提起,谁又能把眼前这个饱经风霜的躯壳和孟柏年的名字联系起来?
孟柏年是她父亲的得意学生,甚至与他结了忘年之jiāo,在战场上,孟柏年一直是父亲的左膀右臂,在孟家军营里,孟柏年和孟岩更是被称为军中双杰。
那时的孟柏年风度翩翩,是瑞安城女子心中梦寐以求的好郎君。
“柏年叔叔,你不是在守卫永安府时牺牲了吗?怎么会…”
说起故国远去的这些年,人人都有一把辛酸。当年孟尚派遣孟柏年去守卫皇宫,孟柏年身负重伤,被孟束所救,孟束用一具焦尸替代孟柏年,将孟柏年带到乌兰江南,为求巴蜀王墓里埋着的兵家宝藏,将孟柏年关在幽暗地牢里,一关就是七年。
后来孟柏年松口,透露了巴蜀王墓的入口位置给孟束,孟束这才将他从地牢里放出来,放到普通刑牢中,后来趁北边朝廷的人打过来,孟束管束松懈时孟柏年带着牢中被关押的不愿臣服于孟束的前朝将员臣子逃狱,北渡乌兰江,一路北上。
他原本的打算是带着瑞安的旧部回瑞安去,就算死,也能死在家乡,死在孟家墓园,但后来一路收留的流民越多,令他改变了注意,他打算召集路上的难民、流寇,等人数达到一定规模之后,便可与当今朝廷谈判。
卿卿痛斥道:“孟束这伪君子!不过是一张图,他为了这张图真是机关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