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利的针尖浸润了煮沸荀石粉沸水,再沿着要拓的印记轮廓画一遍,荀石粉和冒出来的血珠相融形成一种天然颜料,最后以灼热的羊皮覆上去,就能把印记拓下来。
针刺进后颈的皮肤里时,卿卿先还能忍,面色却愈发难看,冷汗接连滴在地板上,她受不住,先是骂喊道:“霍遇狗贼,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拓印师紫瞳疏离,语气淡漠道:“姑娘安稳些好,越是挣扎,你我都不好受。”
针在皮ròu里行走,像是要生生挖开她的ròu,还未刺完一半,卿卿被汗洗了一般,口中咒骂不再,她望着霍遇,乞求道:“王爷,你饶了卿卿,卿卿什么都说!你饶了卿卿吧!”
霍遇品茶间隙睨她一眼:“给过你机会你不说,现在本王都知道了,用不着你说。”
她在疼痛中昏过去一次,而后被滚烫的羊皮灼烧皮肤刺激而醒,霍遇眼看她双目无力,给一旁的哈尔日使个眼色。
哈尔日平常就觉得这姑娘柔弱,眼下受这种苦,却怜惜不得,都是她自找。
他拿凉水泼向卿卿,卿卿渐渐神智清明,拓印师捧着印有南疆兵阵图藏图之地钥匙的羊皮单膝跪在霍遇身前,众人都安耐着想凑上去看看这为兵家所夺之钥匙的真面目,却不料霍遇只是扫视一眼,就吩咐属下道:“拿空函来。”他从怀里拿出衣物,远看像是个稠帕,卿卿望见拿藕色绸布上的并蒂莲,苍白的面色因气恼瞬间变得通红。
霍遇将羊皮抱在那“稠帕”之内,装入信函之中,自始至终却是一眼都未看过那要了卿卿的命才拓下来的印记,他用笔在信函封面题字:公子时安,亲启。
“来人,将信函送往洛川薛府。”
卿卿心想,自己和时安多年未见,如今只怕要连累他了。
霍遇上前,见她后颈已是血ròu模糊一片,他唤道:“沈璃!”
沈璃一个激灵——这拓印的法子虽好过扒皮,但也快要了卿卿的命了,他此时实在无言面对卿卿,尽管她只是一个刚还未知世事的姑娘。
“你说抹什么药这皮子就会恢复?”
“王爷,药已备好了,不必再让她受罪。”
“若在她的蝴蝶印上再加上几笔,可会影响恢复?”
霍遇突发奇想的保准没好事,沈璃暗自骂了自己一句“蠢货”,不忍卿卿受罪,“自然会影响恢复的。”
那拓印的西域胡姬却说:“既然是修复良药,怎能只顾修复旧伤不顾新伤?奈奈自负于刺青之法,可以向王爷发誓不会毁坏姑娘的皮。”
“那便改了她身上的图案罢,这钥匙,有一把就够了。”
沈璃见霍遇决心已定,争道:“方才她已疼晕了几回,怕是不能再折腾!王爷刺点麻沸散给她吧!”
“麻沸散是军中所需的重要物资!如今军中尚是紧缺状态,怎能用在别处?”
霍遇一边斥责,一边走向卿卿。
他蹲下身方可和卿卿视线平齐,她已是雨打风chuī过的枯花一朵,láng狈失色,唯有一双眼,恨意灼
热。
“本王已经替你铺好路,你偏不走,卿卿,你叫我拿你如何是好?”
“淇水深,淇水浅,蛮狗霍遇进家门;chūn糙长,chūn糙短,捐我长矛she邺贼。”
这首儿歌是她幼年时瑞安城中所传,亡国之痛,深深烙进每个遭遇过的人的身体内。
霍遇冷不防笑出来:“想死?从前又为什么活着?”他回身对奈奈道:“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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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内部局势动dàng,呼延徹回北境后军心动dàng,匈奴军中大臣有一部分心向呼延徹,单于呼延亮为稳军心,she杀企图投奔呼延徹的将领,反倒令军心更加涣散。
此战霍遇有十成的把握,呼延亮深知此乃内外之急jiāo汇时刻,召幕僚商议后认为如今的邺国已不是当初糙原上的蛮夷部落,既主中原,凡事应讲些规矩,便书信霍遇劝说延战,莫要趁人之危为后世耻笑。
不料霍遇直接回信道:“吾乃真小人也。”
呼延亮看到回信,气杀使臣,更添邺军怒意。
霍遇难能回府一趟,他过了长廊,走向梅林中的竹筑,一抹剪影映在窗上,隐隐可见绰约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