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想起来,她的马会失踪只怕也与季芳洲有关。
要知赤月律法中偷盗是按货物价值来量刑,皇家之物还要罪加一等。李凤宁那匹马本身是御马,辔头和马鞍上又都打着王府的印记,偷上这么一匹大约能用上流刑了。
既然季芳洲是在小巷等她,要确保她必然会经常那里,那么弄走马匹的就必然也是季芳洲。但是看她那副不知道该说是小心还是胆怯的样子,与大庭广众之下盗马似乎又有点不太符合。
此外,还有……
“小姐?小姐?”身边传来一道熟悉的脆嫩嗓音。
李凤宁眨了下眼,才转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侧的那个人。
随儿……
“你在等我……”话还没说完,李凤宁已经觉得不对了。
或许是因为名字是随这个字,这孩子真是什么事都像她,譬如只把东苑当自己地盘,又譬如不出门就不爱挂那些叮当累赘的东西。但是此刻看他一身穿戴整齐,而刚才她虽然想着心事,却实在没有见他从前面过来的印象。
显见他是比她回来得还晚了。
“这么晚。”李凤宁眉头一皱。
“一时忘了。”随儿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李凤宁没想把随儿圈在屋子里,向来是纵着他到处撒欢的。此时听他这么说也不以为意,甚至没问他去了哪儿,“下次叫府里的车跟着你去。”
“小姐……”随儿侧头看了她一会,“今天考得不好吗?”
“那个还好。”李凤宁被他一句话勾起心思,顿时眉头又皱紧。
“哦。”随儿简简单单地应了声,然后就安静了下来。除了他越走挨她越近之外,他就只是与她一同朝前走去。
于是,反倒勾得李凤宁朝他看了眼。
如果是梓言的话,是不会就这么停下来的。即便明知她不想说,梓言也会再多说一句,如果不是“别担心”就是“饿不饿,想吃什么东西”。而那个自说自话了十年之约的人,大概会单刀直入地说你在想什么。
唯独这个自小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却不会问。他会表达他的关心,却永远都不会试图从她这里引出点什么话来。他从来都不需要她费神,不需要她防备。也所以,因季芳洲出现而来的迷雾,那一片将她吞噬进去的浓稠黏腻突然就消散得一gān二净。
随儿比她略矮一点,刚刚过了她的肩膀。他一低垂下眼睛,李凤宁就看不见他的表qíng。正当李凤宁奇怪的时候,手心突然触及一片温暖柔腻。
随儿牵住了她的手。
李凤宁一怔。随儿他是当弟弟来养的,于是超过七岁之后,便照着不同席的规矩开始减少身体上的接触。这样手牵手走路,她还真不记得上回是在哪年了。
随儿见她没松开,立时扬起脸给她一个笑容。而刚刚因为愣神而慢了一会的李凤宁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小姐,李鸾仪回来了。”随儿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厌恶。
“嗯?”李凤宁甚至没有立时反应过来,好一会才道,“嗯。”
李鸾仪被她弄进了太学。因为秋闱用的是太学的地方,于是从八月初一放了假,应该要到中秋结束才会复课。李凤宁因前些日子宫里赐了笔墨下来,一直闭门读书。整个王府里鲜少有人不知道这姐妹两不合的,东苑更加没有想用这个烦她。于是等到今日考完,随儿才提了那么一句。
“她在求殿下许她不用去太学。”随儿的厌恶里添上了一点烦恼。
这孩子倒是记得她的话呢,送李鸾仪去太学其实是坑她不是帮她。
不过,她那个异父妹妹才进太学多久,四五个月而已吧?
“她能蠢成这样,”李凤宁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并非良善的笑,“还真是不容易。”
随儿转头过来,一脸有听没有懂的疑惑。李凤宁不想在东苑外跟他细说这些。随儿见她没再答话,虽然依旧不解却也只抿了下唇就不再问了。
随儿转头回去的时候,李凤宁目光一滑,看见他腰上的带扣。
木制的,雕工虽然jīng细,但材质却只是一块极普通的木头,连漆都没上过。
李凤宁眉头一皱,脚下就是一顿,“这个哪来的?”
随儿对妆扮极不上心,也就是她亲手买的还会戴一下。李凤宁在这方面从来不惜银子,自然也不会买这么粗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