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儿,这是……”俞氏的声音有些艰难,却又不得不问,“谁的?”
“小姐的。”随儿一副有衣万事足的模样,抬起头来又对俞氏笑得憨憨的。
俞氏因从小的关系,xing子便有些争qiáng好胜。他母亲是礼部郎中,偏范聿只是个不入流的掌设,所以嫁进范家的头几年颇有些意难平,及至后来妇夫渐渐相知才平和起来。如今俞氏与范聿琴瑟和谐,自然也就把范随看成亲弟弟一样,平日里倒比范随的亲爹还要关心他。
“她的衣服怎么在你这里?”俞氏虽然心中惊疑,却只把随儿当成小孩,又怜他没个男xing亲长在身边教导,就连说话也特意和软了语调。
“小姐不在,晚上我总睡不踏实。”随儿有点不好意思,笑起来愈发柔软,“拿着她的衣服就好点。”
什么?
难道……
俞氏惊得脸色一白。他脸色一沉,几乎克制不住怒气,“她跟你睡一起?”
随儿不知他为什么生气,肩膀一缩,好半晌才讷讷地轻声回答:“没,没有啊……”
“没有?”俞氏皱紧眉,紧紧盯着随儿,“真的?”
随儿认真点头。“小姐从七岁的时候就不进我屋子,”他一边说一边咳几声,“她的屋子晚上也不许我进。”
俞氏表qíng严厉地看着他,却见随儿虽然有点茫然无措的样子,眼神却十分坦然,这才松了口气。“既然一直是自己睡一屋的,你晚上怕什么?”
“不知道。”说起这个来,随儿自己也有点莫名的委屈和沮丧,“夜里老是醒过来。一想到小姐不在,就更睡不着了……”
随儿几日前着了凉,小厮说是随儿在花园里瞌睡。俞氏想哪有人才起chuáng又瞌睡的,便觉得定是小厮偷懒,好一通发作。如今看来或许是随儿连着几日睡不好,白日里太阳一晒,暖烘烘的或许真就会瞌睡起来。
只是……
俞氏又看了看他手里那件衣服。
人不在京师就睡不安稳,然后去拿那人的衣服贴身放着。
这哪里还能说是择席?
根本就是……
“你这样子,要怎么嫁人?”俞氏说着,不由得愁起来。
天下再没脾xing的女人,也不能容忍自己夫郎日日想着别人。何况被窝里放其他女人的衣衫,只怕是要膈应得都房门都不肯进了。
“嫁……嫁人?”随儿呆呆的,“谁啊?”
“不就是你吗?”这下连俞氏也跟着呆了,“你跟那个孟溪!”他见随儿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不是你自己说喜欢的?”
“哪有。”随儿眉头一皱,一扭头,“我才不要。”
这绝不是男孩子的娇嗔羞涩。
“你那个小姐自己跟你姐姐说的。”俞氏顿时急了,“还说让你姐姐多见几回,若好就可以定下来了。否则有尚舍监盯着,整个工部出的人,建造皇女府的活什么时候轮到孟溪那么个人来做?”
俞氏就一直无法理解范家好好的为什么要把儿子送给人家做小厮。虽然范随的出身的确配不起李凤宁,俞氏也几次三番跟范聿说,qíng愿嫁进寻常人家做正君,也好过从一开始就矮人家一头。所以如今辗转听自家妻主说范随相中孟溪,虽觉得疑惑,倒是替范随高兴。但是现在看来,显然是出岔子了。
随儿一听是李凤宁说的,顿时脸色煞白,“小姐说……说的?”
俞氏嫁进范家近十年,看范随也跟亲弟弟没有区别。此时见他这模样,顿时心疼起来,但心疼归心疼,他又不好编谎话骗他。
随儿虽然天真娇憨,人却不傻。此时见俞氏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顿时身体微晃,下一瞬间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怎么哭了呢。”俞氏连忙搂他入怀,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劝慰,“姐夫在这,有什么话都跟姐夫说。”
“小姐不要我了……”随儿靠在俞氏身上,声音脆弱得好像奄奄一息的雏鸟,“怪不得小姐走的时候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她在哪里,原来小姐不要我了……”
俞氏听着这话只觉心里发凉,再看他眼神更觉不好,偏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只能一边替他擦着眼泪一边说:“哪里是特意瞒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