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自然就是外间都以一声"殷六"代替的殷悦平了。她今年二十整,乃是殷家两房里最小的女儿。
"终于把衙门里的人得罪光了?"李凤宁眉头一皱,手上却拿起壶替她续水,"连口水都喝不上了。"
"你不知道,"殷六斜睨了她一眼,"东市的两家铺子,仗着自己背后有人吵得不可开jiāo。屁大点事——"
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居然连粗话都出来了,李凤宁听着不由一笑。"谁让你喜欢待在金司那个地方不挪窝,这种jī零狗碎的事你还经得少了?再这么说话,我到姑父那里告状去。"
"从小到大就知道到处告状!"殷六白她一眼,"我就是爱这个地方不行么。跟大姐二姐似的,整日要cao多少心?"
"那你还那么多话。"李凤宁也是眼睛一瞪,"两位姑姑恼了你多久?如果不是仗着外祖母疼你……"李凤宁埋汰她成了习惯,但是话说到这里时却是一停,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阖家上下,就你得了字条,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做给谁看?"说到过世的长辈,殷六的嗓音也有了几分萧索,"祖母走了一年,府门前停的车马就少了一半多。真真是……"
"对了,说起这个,三姐还是在闲职上晃着?"李凤宁眉头一皱,"她出孝都多久了,怎么……"
"听姨母和母亲说,可能西北军qíng有变。"殷六眉头皱了下,"我倒觉得不用去最好,闲职就闲职,总比打起仗来丢了命的好。咱们家又不缺这点功勋。"
"又是驲落,"李凤宁说,"今天倒是一直听见这个。"
"一直听见?"殷六猛转头看着李凤宁,慢慢瞪圆了眼睛,"今早我听说你又进宫了……难道陛下派了你使节团的差事?"
李凤宁不好随便把奉旨的内容往外说,见殷六自己猜出来了却也没有否认,只是点了头,"说是由诚郡王主理,我就是跟着去看看。"
"以前倒是不怕的,不过学着经点事罢了,陛下一向爱护你。只是这回……"殷六说着,眉头就皱了起来,神色一派凝重,"你自己小心点。"
"……怎么?"李凤宁不由一挑眉,"有什么不好的?"
"这回要跟个皇子来,你知道吧?"殷六见李凤宁点头后,继续说道,"我手里管着那摊事,见的人南南北北都有。从西北边过来的商队一直有提一个词,翻成汉话大约就是'监国皇子'的意思。"
"皇子还能监国?"这回连李凤宁也脸色古怪起来。
因着家里人的关系,她也不会看轻了男人,跟一帮子迂酸一样觉得男人没见识。但话又说回来,女人主外男人持家到底是如今天下的常理。真有本事的尽管出谋划策,但是把个男人推到前面,还用上监国的名头……
这驲落的女人就咽得下这口气?
"这回使节里就有个皇子,陛下让我去接待他的。我以为陛下是不想太当回事,也不好叫太女和几位皇女纡尊降贵才把我拉出去应景。"李凤宁越想越觉得不对,跟殷六对视了一眼,"难道……"
"不,不至于吧。说了是监国,哪能那么容易就来这里……"殷六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要不我再去打听打听。不过商队都是走过看过,问过路的风俗规矩还行,问皇子未必有什么准信。"
"也行。"李凤宁点了点头。
两人说定了正事,一时便安静下来。
殷六不知突然想起什么,一脸古怪地直盯着她看。
"gān什么?"正喝水的李凤宁差点呛了一口,瞪了她一眼。
"你今天火烧火燎地叫我过来,就为了这个?"
"那个……"说起叫她来的缘由,李凤宁一时不自在起来,"其实也不是……"
"不是?"
"两位姑姑……这几天有没说起我过?关于外面传的闲话什么的……"
"你是说,"殷六嘴角一勾,坏笑起来,"你住青楼不回家那茬?"
被戳穿的李凤宁一噎,好一会才终于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殷六,"两位姑姑没生气吧?"
那一副小儿女犯了错,生怕长辈生气的样子逗笑了殷六,"哟,这真是我们李大小姐?竟然让我看见这个光景,真是千年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