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见他表qíng放缓,暗地里松了口气,“也不知道小王女现在怎么样了,她一个人在王帐里……”他一边说,一边偷看多西珲的表qíng。
“她不会有事的。”说到这个,多西珲的声音里回响着一股金铁jiāo击般的冰冷与笃信。
即便在驲落他的容色也算不上是最好的,只因为平素不用风chuī雨淋,所以看着皮肤细嫩些罢了。只是他那双带着莹莹绿意的眼睛深处却藏着一股杀伐锐气,虽然因为常年学习东国文化而常常被错看成镇定自若,到底一亲近就能看明白。
格桑却显然不明白他的自信从哪里来,“但是阿约夏还那么小,她只有十二岁……”
“她们怕的是我。”多西珲看了格桑一眼,见他还是一副不信的模样,轻叹一口气解释道,“王帐里没有人不知道我疼爱阿约夏。大王女和二王女争到现在,最怕的就是成为我的敌人,变成对方的助力,所以她们谁都不会敢对阿约夏动手。”
“但你现在都……”格桑虽然听明白了这一段,却显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两位手握重兵的王女会忌惮多已经被赶出王帐,手底下区区百人里还有一大半是老人和孩子的多西珲。
“因为,我有盐。”多西珲不知想起什么,整个表qíng连着声音都柔软起来,虽然毡帘遮住视线他却依旧朝锦叶盐矿的方向看去,“她送给我的盐。”
这下格桑倒是明白了。
赤月遍地是盐,海盐、湖严、岩盐,这种不吃就会乏力,对每个活人都很重要的东西,对赤月人来说就像甘甜的水一样唾手可得。
但是驲落,却把盐称为“白色huáng金”。
起因倒不是完全没有盐,驲落境内有一个相当大的盐湖。可盐湖附近寸糙不生,把活牛活羊当成家当和财产的驲落人根本没法长期在盐湖附近驻留。而糙原名之为“糙”原,自然就是因为树木就非常稀少。也所以,根本找不到大量的木材来煮咸水成盐。
而赤月虽然开放互市,布匹米粮都可以随便买,却独独限制了盐和铁两样东西。敦叶城内胆敢把食盐私下售给驲落的百姓,轻则沦为罪籍重则全家处斩。
“就是因为盐对驲落太重要,所以我才能依旧保留着王子的头衔,所以我才能在这个时候安全离开王帐。”多西珲眉头轻蹙,“但是,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格桑面上现出无法克制的害怕,仿佛有人会偷听似的,在只有两个人的帐篷里用耳语般的声音说:“等到大汗她……”
“等大汗回到天神的怀抱时,”多西珲声音发冷,仿佛提到的根本不是他看做母亲十几年的人,“大王女和二王女就会抢夺汗位,胜利者会把我召回王帐。”他略一顿,语带讥刺,“大王女应该会把我送进她营地的红帐,每晚都会叫十几个女人来找我。二王女大概能斯文一点,就是不知道她是想灌我□□,还是直接勒死我了。”
格桑听着一阵阵害怕,却因为知道那两位的作风,竟一句反驳和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咬咬牙,“王子,我们逃吧。”
“逃?”多西珲转过去看着他的目光只有一边冰冷,仿佛刚才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事一样,“我们能逃去哪里?”他说:“你以为那位申屠将军是个亲切的好人,所以她才隔三差五地来看望我们吗?”
格桑一呆,“那她为什么……”
“你以为她为什么每次来都坐马车?”多西珲说,“你也说她看人的眼神很怪。只怕这几回下来,她已经画下我们所有人的形貌体态,甚至连口音和习惯都记录得一清二楚。不要说别的地方了,只怕我们连这片糙原都逃不出去。”
“那,那要怎么办?”格桑颓然瘫坐在地毯上,他目光不由滑到地上,然后看见多西珲放在身边的那只刀鞘。
刀鞘是用huáng金做成,上面镶着天蓝色的绿松石。
驲落不同赤月,风俗里每个人自出生起就有一把短刀。虽然不至于刀亡人亡,可却有一种说法,就是当随身短刀遗失或者折断的时候,主人必会遭逢大难。而这种随身短刀若是落到旁人手里却不追回,就只有一种意思。
让这把刀代替我,日日夜夜陪伴在你的身边。
格桑当然知道多西珲的随身短刀是什么样子,再一想到他刚才进来时多西珲就在看刀鞘,不由眼睛一亮。“去找她吧,”他指着刀鞘,“去找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