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那年……
殷家五嫂做了广宁县令之后,五哥随她去上任。她怕五哥离家不习惯,就去广宁小住了半个月。jiāo代过回程的日子整个府邸却没人记得,把她撂在广宁渡口一等好几个时辰,最后雇了马车回来,却听这几个门房在背后说她闲话。
两年之后,她们却在她的面前战战兢兢。
李凤宁下马,然后拒绝了引路的人,只听得一句“殿下在后花园”便一路而去朝里而去。而当她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站在东苑的门口。
虽然明知道这东苑十有八九已经换了主人,但李凤宁还是没忍住那逐渐泛滥起来的qíng绪,推门而入。
东苑……
居然没人在用?
因为乏人修剪,于是灌木绿糙都疯长起来,台阶的fèng隙里都是一层绿油油的青苔。
看着,反倒突然亲切起来。
即便是魏王嫡女,用身份尊贵来形容其实一点都不能算错。但是李凤宁却自小就下意识压抑自己的本xing,从来没有恣意放纵的时候,并非因为谁的教育出色,更加不是因为她有什么不同常人的天xing。
李凤宁走下台阶,站在几乎快有她膝盖高的野糙里。
是因为这个院子。
这个院子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是一个牢笼。无论她找到什么机会逃出去,她最终还是会回到这个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的牢笼里。
“主人。”松烟轻声唤她。
李凤宁从怔愣间回神,抬眼看见李端站在东苑门内。她依旧与她印象中毫无二致,即使在家也穿了一身在过去的她看来既沉重又不舒服的衣裳。
但是她现在觉得自己能够明白李端为什么要这么穿,因为她其实穿得也差不多。
自从驲落回来之后,她就失去了过去那种刻意将自己朝普通百姓打扮的兴趣,反倒是喜欢起更适合她身份的衣衫。
不是因为华丽,不是因为彰显身份,只是喜欢用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来提醒自己,她有必须负担起来的责任,还有,在很多时候她都没有后退的资格。
李凤宁张了张嘴,却没能把最合适的称呼叫出来,只好含混掠过。“我今天是来道谢的。”李凤宁道,“没有您送给我的那柄短刀,我不可能逃出驲落王帐,更加不可能掳走驲落大汗。”
这句却是实话。
那柄短刀来自于一个江洋大盗,实在属于下九流的东西。按照常理来想,谁会以为李凤宁居然能跟坑蒙拐骗沾边搭界?而就是因为这种认定,让这柄刀逃过了驲落王帐部众几次的搜查,最终帮她掳走了葛鲁米。
“顾前不顾后,做事还像小孩子一样冲动。”李端眉头皱了一下,好歹压抑一下语气,“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出了事,大战就不可避免。到时候,你就是赤月的罪人。”
又是这种语气。
也于是,李凤宁心里又泛起那股再熟悉不过的愤懑和委屈。
就算是指责也好,李凤宁会希望她在“出了事”那几个字之后就停下来。没有后面那些“大战”、“赤月的罪人”,她还可以告诉自己李端是在用一种变扭的方式表达她的担心。
但是,李端的词句从来就是如此的不容误解。在她的话里,李凤宁从来就感觉不到她理应得到的关心和爱护。
如果换了过去的李凤宁,她大概又会放任自己沉浸到过去的那种qíng绪里。但是现在却有了一点细微的不同。
与李端同时站在大朝上,同时在御前议事的次数多了,在李凤宁见过更多大臣之后,她知道李端对别人不是这样的态度。外人通常会用拘谨沉闷来形容魏王,但是除却李凤宁自己,她从来没有听到任何人说过李端也会“尖刻地批评”。
那么,李端这种从来都不满意的态度,其实只是针对她的?
“所以当时我想的是,”李凤宁拾阶而上,站到李端身边,她故作语气轻松,“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然后,李凤宁就看到李端有一丝再明显不过的愕然,下一瞬她脱口而出,“你这孩子……”
你这……
孩子?
或许是李凤宁完全忘记掩饰她的惊讶,她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李端,叫李端也尴尬起来。她甚至假咳一声,移了开去。
李凤宁眨了眨眼。“其实今天还有别的事要请教。”她说,“送到我那里的公文一下子多了起来,每天都手忙脚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