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他所问的,不是让她恼怒和困扰的难题,只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小事一样。
“她想把女儿过继给大姐姐。”李凤宁说,“我同意了。”
一丝yīn狠像冬天的霜花一样,向四面八方探出有毒的刺来。
李鹄的心思,已经直白到了路人皆知。她不过就是想把女儿过继给大姐姐,然后胜过无疾抢走帝位而已。她家那几个丫头都不是不晓事的年纪了,现下送进宫中,除非一棍子打傻了,否则肯定是只认自己亲生母父的。
这样的人若登了基,能对大姐姐有几分尊敬,能对无疾有几分爱护?
这已经不是李鹄第一回表露出这个心思了。以前大姐姐还在,她权当看个笑话,上道折子请“诸皇府女入宫伴读”,就当小惩大诫。
而现下……
“你想把她赶到哪里去?”耳边又是他轻松的声音。
想……
把她赶到哪里去。
换了旁人的话,大约只会问她怎么办。即便是那个与她相伴了十几年的孩子,能猜想到的大抵只是“她不会原谅李鹄,而且必然会做些什么”,但是这个人却问她……
她想把她赶到哪里去。
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被她刻意埋藏在角落里,却被他用一句话的功夫就给重新翻找了出来。李凤宁下意识答了,“我想叫她去守皇陵。”
这回多西珲却只是对着她勾了下唇角,“果然还是这么心软。”
心……软吗?
把一个从小到大没吃过苦的正经皇女赶去那种凄清的地方,从此与一切富贵权势绝缘的行为,大概也只有他才能评价为“心软”。
多西珲想是趴着不舒服,便挪挪蹭蹭地侧躺在她身边,支着下巴,“你想怎么做?守皇陵的话,合适的罪名不太好找。”
鸿胪寺卿的话,其实最合适的罪名是“通敌叛国”。
这条罪名可大可小。真要把事qíng闹将开来,结果就并非李凤宁可以控制的。她现下虽然厌恨李鹄到了极点,可到底还是不愿意伤了李氏血脉。
“她那个表妹说不定能下些功夫。”多西珲只想了想,“我看她脾xing也不像忠厚老实的人,这么做牛做马的,必有所图。”
鸿胪寺少卿季元仁?
李凤宁与她也只在多西珲头一回来安阳的时候有过接触,只记得她于庶务上十分jīng细。
“这些年鸿胪寺的确收拾得gāngān净净。但李鹄就算人不蠢,她也不是个会耐下xing子埋头细务的人。”李凤宁经他一言点醒。
“你去……”多西珲想了想,“不如我去。”
既然都觉得她是个不错的着手点,那余下的也就是如何去做的问题了。
李凤宁抬眸看了他一眼。
多西珲表qíng平静,仿佛他刚才自告奋勇的,根本不是接近一个朝廷官员来陷害当朝皇女的大事。
“我可以许她一个鸿胪寺卿。”李凤宁闭上眼睛,朝他凑近了几分。
“我先去探探,她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再说。”多西珲将她拉近自己,搂进怀里。
熟悉的青糙香味慢慢沁透鼻端,居然慢慢地就赶走了脑海里那种胀热烦躁的不适,只留下一股疲惫和昏昏yù睡的宁静。
朝政的确是千头万绪,但她可以做的事还有很多。
李凤宁伸手揽紧他的腰。
她可以护着姐夫,也可以把无疾推举上帝位……
“凤宁,我还想要个女儿。”
说话的嘴唇,贴着她的耳朵,声音似乎不像刚才那么轻松自然。
是啊,家里……
李凤宁迷迷蒙蒙的,在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划过一个念头。
如果有个孩子就好了。
第236章 素手轻轻点
望仙楼是一家老字号的食馆,因离尚书省六部衙门不远,平时做的都是各位官大人的生意。能开在官衙门口的馆子就便宜不到哪里去,望仙楼能在贴近皇宫的地方开成“老字号”,一餐所费着实能用“不菲”来形容。也于是每到饭点,那提着食盒送饭进衙门的小二倒仿佛成了某种“富贵”的象征。
所以,鸿胪寺少卿季元仁才特别喜欢这里。
“季少卿,您今儿怎么亲自过来了?”望仙楼虽起了个好听的名儿,其实内里倒是厨房比客座要大上好多,门面既窄,迎客的小二也只有一个。不过人少归人少,眼力劲倒是足的,她一眼就把季元仁给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