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挡在人家店门口了。她眉头微蹙,似乎有点犹豫的,最后还是迟疑地一脚踏了进来。
“客人这边请。”梓言一边引路,一边又多打量了少女一会。
她身上穿的蓝色衫裙远看着不显,略靠近些却能发现其上光泽柔亮且绣工jīng细。她身上飘着一股浅淡宜人的香味,她行走时腰上挂的玉佩玉石叮叮当当地响。
所以这少女出身非富即贵。
只是看她衣衫略嫌宽松,气色也不算顶好,偶尔与梓言视线相jiāo时还会露出明显的迷茫和黯然,这显然又是个有心事的少女。
瞧她眼巴巴地站在街对面看他,难道她的心事还和他有关?
落座,净手,上茶点,倒茶。
这一串事qíng,梓言作为茶馆老板自然是要奉客的,而那少女虽心不在焉却受得十分坦然,倒是更加能够证明家中富贵了。
待她茶水沾唇之后,她的表qíng更加疑惑,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她既然都肯给你小凤团了,为什么还让你住在外面?”
小凤团是专供皇宫和各王府的,虽然说是贡茶里量最大的一种,也不是区区一间街头茶馆能够拿出来的东西。秦李茶馆的小凤团自然是李凤宁给的,然后被梓言专门用来招待那些或许会惹麻烦的客人。
富贵人家的孩子能分辨茶的好坏不奇怪。但是能一口叫出“小凤团”的名字……
梓言再细细打量了那少女一会,果然发觉与李凤宁有个两三分想象,心下便有了猜想。
“她倒是想我回去呢。”梓言在她对面坐下,发现少女神色中闪过一丝不悦,心下愈发确定了,“是我不肯。”
然后,那少女就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她瞪圆了眼睛的样子,让她显得更稚气了一点,“五姨……秦王她……你拒绝她?”
“五姨”呢……
“她心里有我,自然就会愿意顺着我的心思。”梓言唇角缓缓勾起,“当初她还为了我惹恼过东宫,即便凤后开了口她也依旧护着我。”
虽然只是拿来攻破心防的话,反倒勾得梓言自己一阵心酸起来。他一直在后悔自己为什么会以为离开才是对她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你说,凤后……”梓言的话令少女巨震,甚至连回答的声音都破成几节,“他……”
“那时还是东宫正君的凤后,遣人给我送了一锭银子,叫我离开她。”只因为想起来太不好受,梓言的声音也添上几分艰涩,“我以为这样对我和对她都好,就真的离开了她。但是……”
“那,那青篱他……”她猛然抬头,眼睛里凝起泪水,“他是,为了我?”她嘴唇哆嗦着,“他不是因为贪慕虚荣才想去做母亲的侍宠?”
青篱?
那是谁?
梓言不由茫然了一瞬,却在看着对面那少女说的话后,鬼使神差地来了句,“他对你怎么样,你才是应该最清楚的人。”
梓言这一句话,说得对面那少女眼泪滴落下来。
“我只是让青篱去母亲书房里拿几支笔,但是,那天他过了好久才回来……”她一边说,眼泪一边扑朔朔地往下掉,“我看到他衣衫凌乱,我就猜到发生什么事了,但是,但是我没敢问。”她神色一片黯然,“两个月后他拿了我房里的钱去贿赂总管,把他调去母亲的院子,我也没有阻止,所以最后他才被……”少女面色煞白,“他伴我十年,我居然还不信他,居然觉得他是贪慕虚荣……”
像是再也负担不住心里的重压,少女将所有的事qíng向着还是陌生人的梓言倾吐而出。
听到这里,再不明白也该明白了。
能够称呼李凤宁作“五姨”,再算上她这个年纪,显然就是诚郡王的嫡长女李昊月。而之前诚郡王府在长宁皇帝孝期里死了个有身孕的侍宠,这事在安阳几乎人尽皆知。
也所以,这个青篱便是那个被打死的侍宠,他原是李昊月的服侍人,却被诚郡王染指?
如今这位如此切痛的表qíng,显见不只是“伴了十年”而已。
虽然在梓言看来,那个青篱的做法只是在求一线生机。或许他只是对李昊月的懦弱绝望,所以才另投诚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