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屋一看,却见凤未竟果然未曾就寝,正歪在榻上拿着本书在看。许是他一直抬头朝外张望的关系,李凤宁踏进去的时候,正巧与他四目相对。
“谨安,你回来了。”他见了她,立时便放下手里的书,朝她迎了过来。
凤未竟其实是一个长得相当不错的男人。
只可惜他自幼宿疾缠身,初见时又在那样热烈鲜艳的地方,倒把他的苍白颓败衬托到了十二分。自他二月嫁过来之后,李凤宁死命地砸银子上去,养了半年的功夫总算是把他的气色养回来一点了。再加上他比常人畏寒,暮秋时节便能穿起夹棉的衣衫,一眼过去仿佛也没有瘦得那么触目惊心了。
现下朝她走过来的这个男人,一身水色的细棉衣衫,只头发上簪着一根竹报平安的青玉簪子,面上又脂粉未施。若要论起打扮,只怕府里随便一个小厮拉出来都比他看着富贵些。只是那双清澈到仿佛能扫去世间所有尘埃的眼睛实在独一无二,眼波流转间便替他添上一股旁人再也模仿不了的清新和温暖。
所以说……
能娶回来真是太好了。
之前那一丁点关于他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恼意不知怎么就烟消云散,李凤宁一把搂住他的腰,然后将脸埋进他的肩上,深深吸了口气,“清容,我好想你。”
“gān什么……”显然没想到李凤宁居然会当着一屋子小厮的面直接搂他的凤未竟先是一僵,才嗔了半句一时间又好笑起来,“难道是我记岔了,殿下今早上不是从我这里出的门?”
“就算是从你这里出的门,就不许我想你了?”既然对着自己夫君,自然就没有太正经的必要,于是李凤宁这话说得十分顺口。
只是凤未竟面上飞起一抹淡粉色。他像是要朝四下里看的,却到底忍住了,只是抬眼却是极不客气地瞪了李凤宁一眼,“有事跟你说。”
“谨遵君上吩咐。”李凤宁立时便放了手,做出一副恭谨模样,倒引得屋里几个小厮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凤未竟面上愈红,只是到底不敢再说些什么,怕又招出李凤宁些什么话来,只得拉她到榻边坐下,顺手把自己刚才看的书册塞到她手里。
李凤宁先是没闹明白他叫她看书做什么,待翻过一页之后,面色也渐渐不对起来。
册子从头到尾墨迹如一,该是重新誊抄过的。里头每一页的开头都记着一个日期和一个店名,底下一长串的器物名称,最后写了个或几千或几百的总数。
乍一看,像是从哪户富贵人家账本里抄出来的。可仔细一看却能发现其中的说道。
即便有一条“民人不帛,非婚不饰金玉”的规矩,满安阳够格用玉带钩的还是多得数不过来,不过喜欢把虎睛石特意仿成木头的却是少之又少。
还有那种大件的瓷器,譬如用来放挂轴的大瓷瓶,譬如想在窗台上养盆碗莲用的大海碗,谁家里都是有个几件便罢,不会经常买。可这本册子里,老是隔个几年就要重买一批,还得是一样的花式尺寸。如果不是这户人家热爱到处买宅子,还偏好把每间宅子都装成一模一样的,那就只能朝瓷器经常碎那里想了。
“哪来的?”李凤宁朝凤未竟看去。
凤未竟玲珑心肝,看本游记都能推算出千里之外的地方易沉船了,这本古怪册子里的玄机哪有参不透的。他看了李凤宁一眼,只道:“诚郡王君说是得了些人参,搭了几盆jú花和一套新书送过来。我瞧东西只有三样就觉得奇怪,在那套新书里翻出来的。”
“三姐夫还真是……”李凤宁一皱眉,盯着这册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虽然在自己屋里,凤未竟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给咱们下的套子?”
“三姐夫……”李凤宁想来想去,却只好苦笑了下,“过去来往得不多,还真不知道。”
凤未竟仔细想了想,“几位王君里头,只有他对无疾一直都很冷淡。”
这个李凤宁却真不知道了,朝凤未竟看了眼。
凤未竟像是怕她误会似的,“不是说他对无疾怎么不好。平常单看着也不觉得什么,但要是拿他对凤后,对楚王君他们的态度一比,就能看出不同来了。”
“是吗。”李凤宁眼眸一转,“不过打小开始,他对我和对鸾仪也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