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随儿一句话戳中李凤宁的心事,一时间她的语调都有点轻飘飘的,似乎是有点抗拒又似乎是无奈。
只是随儿现下昏昏yù睡,听了之后只说:“去玩两天也好啊,我还没出过京呢。”
“那……”李凤宁眉头微蹙,“要是以后常住那里,不回来呢?”
“不回来?”这个词惊到随儿,他猛地抬起头,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李凤宁,看来看去不觉得她不像是开玩笑,顿时压低了眉头,“能不能……不要啊?”
李凤宁没说话。
“就算姐姐肯去那里做官,娘和爹爹也不会想离开安阳的。”随儿说,“而且染露要怎么办?六姐能去看我们,但是染露总不能跟我们走吧?”随儿吞吞吐吐一阵,“而且,最近六姐跟我在调换铺子,东市那里快连成片了……”
随儿是不会离开他的,所以在他的答案里,她不会找到“她离开,他留下”的选择。
但是,他说的却也正是她最无法舍弃的部分。
她的亲人都在安阳。
她不是李端,为了朝局稳定能离开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她愿意为赤月努力,却不愿意与亲人天各一方。
只是……
李凤宁面无表qíng地瞟他一眼,“你刚刚说,和小六一起gān什么来着?”
前头还瞪圆了眼睛的随儿一时呆怔,随即gān笑一声,“小姐,成天待在家里闷嘛……”
第262章 登门见少卿
范聿从来都觉得,整个范家可以分成两种:“认死理”的和“明白”。
当年范娘偶染风寒的时候,只因恰巧路过的殷家管事垫了那一两银子都不到的诊金,她便认准了整个殷家都是好人。再考又不中后,gān脆到殷家做了个账房。
范家的两个孩子,她还略好些,她弟却是满心满眼的就只认一个人。从十三年前她爹送弟弟到魏王府那日起,明明姓“范”的孩子,每到范家住上一两天便嚷嚷着“要回家”。
而她夫君俞氏嫁进来那么多年,在为人夫为人婿上头明明都挑不出错来的,却怎么看她从表妹怎么不顺眼。即便她那个从表妹升了范聿的官,即便封了秦王,她夫君还是改不了那副看见她就觉得不慡快的样子。
相较之下,范父却殊不寻常。
一个乡下教琴先生的儿子,便是上京的那点盘缠银子都要靠凑的,却打从住进天下赫赫的殷府起就没再出来过。他的女儿在三十岁不到的时候就掌了军器监整个衙门,他的儿子更是成了当朝一品亲王的夫郎。听着像是话本一样的故事,却无非因为她爹“明白”而已。
既然她是她爹和她娘的亲生女儿,自然是应该既“明白”又“认死理”的。
“范右丞今日来,所为何事?”大理寺的书吏不叫衙役,而是亲自奉来一杯茶,一边笑盈盈地道,“我家大人正与几个判师在分说案qíng,却要劳范右丞多等一会了。”
在秦王当起甩手掌柜的时候,她这个右丞虽然才是那个真正掌着军器监的人,可到底官位是低了些。这大理寺书吏显然是看在她那个从表妹的份上,才如此客气以待。范聿虽明知道这其中的说道,却到底没把“柳牍山人”的狂狷做派拿出来。她心中紧张,却要维持面上平和,声音平稳,“前些日子与金马鞍碎片一道起出的陶范,军器监那里寻到了相似之物,所以想借了大理寺的证物拿去对比一下。”
这个书吏见范聿态度温和倒像是讶然了一下,只是她随即掩了过去,“出借证物这样的大事,果然是只能等我家大人了。”她起身拱手,“范右丞稍待,我去看看她们说到哪里了。”
范聿略侧身谢过,然后在书吏离开后站了起来。
她来寻韩谦,人家自然就把她朝韩谦的屋子里让。此时得了机会,便四下里扫视一圈。屋内的大件,譬如书案和木架一类,用的都是与衙门其他地方一样的木料,却做得更宽大和jīng巧。至于茶壶、镇纸一类的零散物件却都是镶金嵌玉价值不菲,应该都是韩谦私物,并非衙门供的了。
不肯屈就却又公私名分,踏实做事还能柔软灵活,怪不得先帝如此看重这位表姐。
范聿又仔细扫了眼,的确满是各种新旧不同的卷宗书册却寻不见半件玩器之后,不觉心下又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