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算王府里仰着她鼻息的人都得有几百,这么个小侍生的丫头还妄想蹬鼻子上脸,叫那位逮住了可不就是要好好收拾一顿吗?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投胎的本事的确叫人佩服。
都惹上秦王了,她娘硬是把她从大理寺捞了出去。虽然先前韩少卿也算是硬顶过魏王一回,那也只是面子上好看,不显得她太软骨头而已。不仅关她十几天里没叫她吃什么苦头,就连放人,也赶在了腊月二十五的今天。
既没过堂也没结案的犯人,可以赶在过年之前放回去,至少王二做牢头的三十年里是头一回见。
“王二。”门口有人喊了一声,“快着点,磨蹭什么呢。”然后挤眉弄眼地使了个眼色,又隐晦地朝她身后一扫。
那人是站堂的衙役,因平日经常来牢里提人去过堂,所以与王二熟悉。王二见她表qíng就知道说的是外头有热闹可看,且这热闹还与她身后那人有关,当时便一扯手上的锁链,催着身后的李鸾仪快走。
到了门厅那里,取下扣住手的锁链,然后便朝门口一指,连循例那声“别再回来了”也不肯说。
李鸾仪揉着手腕,yīn测测地环视了一圈周围,仿佛要记下所有人的长相似的。
她这副打算有后着的模样着实惹恼了好几个牢头,才有人喝道“李鸾仪,你那是什么眼神——”就被王二按住。
李鸾仪顿时得意起来,她挑衅又轻蔑地笑着,然后就挂着那副张狂样朝大门口走去。
“王二你——”自打当了衙役就没受过这种气的人朝王二怒目一瞪,却被王二拽住胳膊朝外拉,“人家好歹是魏王的女儿。”
那人一怔,虽然满脸气闷,到底不说话了。
只是王二这头才耽搁了一会,外头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惨嚎。她与身边的牢头对视一眼,连忙就朝外走去。
大理寺占的地面大,官大人也不能与囚犯走同一个道,因此大门小门好几处。李鸾仪是从牢里出去,自然走的不是正门。门外是一条短巷,虽然走个几十步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可巷子里寻常却没人愿意来。
王二甚至还没走到门口,就瞧见门外不远处停了一辆巨大的马车。再一眼,就看见刚才趾高气昂的李鸾仪慌慌张张地朝王二这里逃窜回来。
在她身后,是四个气势汹汹的侍卫。
再后面……
是一辆有两匹五花马拉的车。
王二眼睛一眯。
黑色。
也就是说……
秦王座驾!
王二看向跌跌撞撞逃过来的李鸾仪,冷笑了一下。
她娘再本事,也只能压一压她们韩少卿。真碰到秦王……
不对。
车头上站的是个男人。
王二一呆。
不是秦王吗?
那人戴着幕篱,只能看见个雪白的下巴尖,大约是年纪不大的。王二看一眼那花纹复杂,在日光下光泽流转的衣衫,再看看他手腕上的金镯子,腰带上的大珍珠,便知肯定是位贵人了。王二还在心里猜这是□□的哪位郎君,却听那人抽出之前拢在毛皮捂子的纤纤玉手,朝李鸾仪一指,然后恨恨一句,“给我继续打!”
听这嗓音软软嫩嫩的,讲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软嫩。先前侍卫见李鸾仪朝大理寺衙门跑已经慢下来了,听那郎君这么一声,又抡起棍子追了上来。只见刚才还以为自己安全了,正想说几句狠话的李鸾仪吓得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到王二身后,“救,救,救我!你不救我……我娘不会放过你的!”
王二心里才泛起一阵膈应,她收回视线的当口,面前“呼”的一声疾风扑面,一根棍子停在她鼻尖前两寸的地方。
王二一惊,还没抬眼就听见一声冰冷到仿佛没有人类感qíng的声音,“让开。”
王二牙疼似的脸一抽。
她也想让开的,可是身后那个再不招人待见,却总还是魏王的女儿。
“这位郎君,这里到底是大理寺的衙门,叫这位在这里出事。咱们也不好向魏王jiāo代……”王二当然知道谁的话才算数,当即扬声求qíng。
那小郎君没有出声,一旁就有小厮打扮的人大声回话:“大理寺只管向魏王jiāo代就可以了吗?那天下的公理,赤月的王法呢?当街袭击监国亲王的犯人,大理寺不过堂也不问罪,居然就这么放走了。”那小厮看了眼覆面的主人,放大嗓门,“大理寺到底是赤月的衙门,还是魏王的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