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自己,“谨安……”然后声音里透出微微的尴尬。
夫者,扶也。
她想要靠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就该扶着她。不过她夫君是个端正的人,想必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做不出什么亲昵的事,那就换她来好了。
横竖她没脸没皮惯了。
只是这么想着,李凤宁反而更加用力搂紧养了几年还是丰腴不起来的腰。
“陛下如此仓皇出京,”那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也不见她松手之后,只能顺了她的意,“是因为对魏王做了亏心事?”
到底妇夫四年,这人声音里的揶揄李凤宁还是能听出来的。
乍听着是有点意外,但是细究下去……
凤未竟再内敛,到底是年轻夫郎。如今才一出京便将qíng绪如此外露,愈发衬得之前在宫里过于平寂压抑了。一想到他受的冷落,便不由想起嚎啕大哭的女儿,再想起她如今这回匆忙出京,竟真是多多少少有一点躲避李端的意思,一时间更添许多烦恼懊丧,qíng绪愈加不好了。
“区区一介亲王,”她不由微恼,“我用得着避忌她?”
“那你在这三年里死命压着自己的脾气,天天像个初进学堂的蒙童一样,又是因为谁?”她的夫君显然容不得她嘴硬。
李凤宁一口噎住,陡然提起的气势梗在喉咙口,吞不下吐不出的,竟是瞠目了好半晌才想起该怎么回话。“那你也由着我?”她的声音里忍不住带上了埋怨,“以前大姐姐要是忙得太过,父后会生气的。”她迁怒得毫无顾忌,“你都不心疼我。”
“虽然煎熬了两三年,到底是挣了个好开头。”却听那人忍不住笑道,“如今那班老大人在陛下面前不是都乖乖顺顺?就连这回陛下说要南巡,竟也没几个拦的。”
李凤宁想起这两年辛苦,不止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倒生出一种不堪回首的沉重来。
登了基,才发现她竟然有个致命的短处。
她与朝臣不亲。
殷家那头因为发迹不久,jiāo好的多是寒士清流,一时也顶不上大用。本该带着她四下结jiāo的母亲常年不在安阳,而顶了教养之责的李贤又因为身为太女,叫李凤宁自小不敢与朝臣jiāo接过密。以至于等她长大成人,愿意亲近跟从她的人竟寥寥无几。
每逢颁布政令,李凤宁尤为艰难。
如果她不想在一片反对的声làng里刚愎自用,便要花功夫先把领头的那几个一一说服。
可那些,至少也是母姨辈的人。本来立于大朝上就不会蠢,何况还比她多吃了二十年的米粮。所以李凤宁每每为了说服那些重臣总是殚jīng竭虑费尽功夫,什么彻夜翻看过往旧例实在稀松平常。连素来八风不动的礼部尚书卢志文也劝过她要“保重身体”就可见一斑了。
“清容,我好累。”她缓缓舒了口浊气,把脸在他脖颈处蹭来蹭去。
凤未竟抬手将她整个脑袋全部抱住,语声柔软,“累了就歇一歇。”
歇一歇啊……
听上去竟是个如此诱人的词。
可即便是她打着“陪凤后归宁”的名义,实在也是有政事上的考量。
豫州这里其实不算太冷也不会太热,水源也能说是丰沛,却不知为什么总是收不上税银来。到底也是一地民生大计,李凤宁念着亲眼看一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再有如今朝中世家鼎力,虽说个个历史悠久,到底尾大不掉。想要破局必然要另辟蹊径,既然她夫君姓凤,李凤宁打着凤氏的主意也很久了。凤氏家学里,有学问的人可是成箩成筐的……
“才说累的,”许是因为她眼神有点飘远,凤未竟拉了拉她,“又想什么呢?”
李凤宁十分不好意思,才反省过自己忽略家人,转头人都抱在怀里的时候她还能满脑子政事,也真是连她自己都无语了。她假咳一声,“这回到了凤家,东西多赏些下去无妨。官位的话,六品以下也尽可以随便赏。”
凤未竟闻言微怔之后突然浅浅一笑,“前一句奢费,后一句gān政,陛下这是想养个人人喊打的凤后出来?”
“你赏得越多,那些人越安心呢。”李凤宁微顿,然后长叹一声,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到底不舍得把那些弯弯绕绕说给他听,“你别管那些,只顾着怎么舒心怎么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