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蕴在祖母生前总是以殷党自居,祖母一旦过世就立时三刻冷淡下去,这些事不止殷六,是整个殷家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外间虽常把时显与她相提并论说什么“新帝宠臣”,但是对殷六来说,不过是因为李凤宁要用时家罢了。
“只是一个萧令仪就算了,你前头那一连串的是把萧家的脑袋摁下去了。就算是阪泉,靠着聿姐和小殿下也总能维持。但是时显这个位置要真空出来,你一时半会找谁来顶?”
“人总归是有的。”李凤宁显然并不怎么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又低下头去拿起金匙,像是想继续合香的样子。
人总归是有的?
从小到大,从来都是把事qíng料理得gāngān净净,有没有关系都喜欢往自己肩上扛的李凤宁,居然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来?
时显如今是御前翊卫,守卫帝驾、传递圣意,这样的人李凤宁竟然甚至连候选的人都没有想过就要直接捋下去?
于是殷六再也忍不住,“出什么事了?”
李凤宁的动作一顿,却没有回答。
殷六这下是真急了。
她们姐妹两一道长大,小时候还一处吃一处睡,哪里见过李凤宁如此反常的样子?
“凤宁!”殷六一把抢走她手里的金匙。
李凤宁身体微微一震,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她满眼yīn鸷,表qíng里仿佛凝聚着狂风bào雨,下一瞬间就要爆发出来一样。
“时显,去了安郡王府。”她说得并不大声,却仿佛想要把声音从齿fèng里挤出来。
时显,去安郡王府gān什么?
安郡王“失心疯”的真相,不止殷六知道,至少时显也是知道的。
殷六一怔后反而皱起眉,“你怀疑她私通李鲲?”
就算要私通谋反,也通一个像点样的吧?私通个被软禁起来的失心疯子有什么用?
“在豫州,萧端宜能出现在我面前,一定是有人引路。”李凤宁的声音里仿佛有yīn云密布,“后来我给枕月的玉石不知被谁挂到了璋儿身上,派了唐忠书去追查,最后查到枕月该是去了安郡王府。”她略一顿,最后一句话仿佛压抑的雷声,“时芸说,谢云流在安郡王府!”
谢……
不对。
殷六发觉李凤宁表qíng里有些不对,“唐忠书没有找到枕月?”
李凤宁猛地一震,她突然垂下眼,仿佛所有的表qíng都瞬间消失,“没有。”
“没有?”
“她冒险偷入安郡王府的地牢也没有发现。所以枕月应该是……”李凤宁停了一下,声音里漾起一丝轻颤,“死了。”
枕月死了?
怪不得她的qíng绪这么不对劲。
知道了原因,殷六总算是能放下一点心来。
“凤宁,”她长长地吸了口气,“想办法除掉李鲲。”
李凤宁慢慢抬起头,看着殷六。
“祖母在的话,也会同意我的话。”殷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李凤宁目光闪烁不定,仿佛理智和感qíng在激烈jiāo战。
“你看看你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呕心沥血还要忍气吞声,你给过李鲲一条生路,既然她自己找死,就不能再留着她。”
对,她的确是在怂恿皇帝弑杀手足。
再忠心的臣子也不敢进这样的言,因为不论目的如何,她这辈子都只会被烙上jian恶之名。
但是……
但是凤宁对她来说,不止是皇帝而已。
所以就算凤宁看着她的目光像看陌生人一样,她也一样要这么说。
“想办法布个局引她出来,否则,就是栽赃嫁祸也要给她套上死罪!”
第388章 碧钏说宫外
“想办法布个局引她出来,否则,就是栽赃嫁祸也要给她套上死罪!”
这一句话入耳最初的感觉是惊讶。
但是在抬眼看见殷六那一脸的毅然和决绝的时候,李凤宁心里突然咯噔那么一沉。
殷家是脆弱的。
外祖母过世后,殷家就变成了一棵根基不稳的大树。
所以殷家人首要之务乃是收拢起来努力扎根。在有足够多的族人,在族人占据足够多的位置以前,即便是第三代里最聪敏的幺女,也只能将自己埋藏在两市那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