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瑶轻笑一声,扶了扶发髻上流光溢彩的凤钗,“劳公公挂念了,走一走也无妨。”
她从前位分不高之时,极羡慕那些能乘步辇的娘娘,后来在宫中待得日子久了,反而更喜欢走一走。
将这路拉得长一些,再长一些,好叫她不必在这个殿中多呆,也不必在那个殿中多呆。
喜公公没多劝,又回到了门口站着,余瑶在几个小宫女的陪伴下往回走,不多时便要扶一扶自己的钗环。
从前只以为皇后和太后都是炫耀,每每宫宴之时都喜时不时扶一扶鬓发,如今身处其中方才知晓,太沉了,委实是太沉了……沉到让人鼻子酸涩,忍不住想要找个地方好生哭一哭。
余瑶离开殿中不多时,秦稷就在殿中唤了喜公公一声。
“朕去一趟倾城殿,你随朕一道吧,不必同旁人多说。”秦稷起身,喜公公这便给秦稷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裳,与秦稷一道从偏门出去。
“朕真是久不曾往这里来了。”秦稷一面走一面对喜公公说道,“好像连路都有几分陌生了。”
喜公公在一旁低头走路,并不多言,而秦稷幽幽一叹,好像也根本没指望喜公公会回答他的话。
倾城殿瞧着荒凉了许多,宫里头的地方就是这样,人来得多些,还会有几分人气,衬着这宫殿也格外华贵一些,而若是人来往得少了,莫名就叫人看着冷qíng,就算是雕梁画栋,瞧着也是破败不堪。
明明还是从前那个极尽奢华的倾城殿,可如今瞧起来,竟像是冷宫一般。
门口的侍卫见是秦稷过来,赶紧行了个礼便开了门,院中打水的宫女抬头一看,惊得将桶掉落井中,匆匆忙忙行礼道:“见过皇上!”
竟是无限惊喜。
从前李姚儿是皇贵妃,倾城殿乃是后宫之中最为得宠的宫殿,就连这宫里的宫女,也比寻常的美人良人要趾高气扬一些。
而李姚儿被贬,他们这些人也跟着落魄,有的宫女说,姚主子这般美貌,早晚会被皇上想起来,来日里倾城殿定然又是第一繁华。
可他们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秦稷过来。
宫里流水的美人,若是被人忘了,耽搁个三年五载,便毫无希望了。
秦稷挥手免了那些人的礼,径直推门进去,李姚儿正坐在窗边临摹一幅字,见是秦稷进来,偏头一看,手下的动作一顿,硕大的墨点便滴落了下去。
污了一幅好字。
秦稷走上前来看了一眼,鬼使神差说了句:“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李姚儿的声音和往日有些不同,她将笔搁置在了一旁,随意将那纸揉了揉便扔在了一旁。
秦稷站在那里看了看,忽然发现倾城殿如今有些不同了。
从前是流水的赏赐往这里送,凡宫里有点好东西,一定是出现在倾城殿,后来李姚儿被贬,按照规制好些东西都不能用了,便又被收回去好多。
如今的倾城殿里,竟弥漫着几分墨香,不像往日秦稷过来的时候,总不是脂粉香,就是焚香的气息,虽然甜甜的,但是却有些过于浓重了。
秦稷的心头微微一软,到底是他宠了许久的女子。
“朕从前都不知道,你的字还不错,”秦稷拿起一旁的几幅卷轴看了看,“画也比以前长进了许多。”
李姚儿坐下去偏头看着秦稷笑,“皇上从前除了知道臣妾这张脸好看,还知道什么?”
李姚儿的侧脸上沾了些许墨迹,趁着她皓白的绝色面庞反倒好看得紧,钟灵毓秀,雨后翠竹,如莲如荷,从前这些断然不会用来形容李姚儿的词句,不知怎么的,居然就浮现在了秦稷的脑海里。
秦稷一时间看呆了去,伸手想要替李姚儿拭去那块墨迹,却被李姚儿偏头避开。
“你找朕来,有何要事?”秦稷收了心神,拖了凳子在李姚儿对面坐下。
李姚儿右拳紧握,听得秦稷的话便红了眼眶,似是要落下泪来。
她低着头,微微哽咽着道:“臣妾若不是用这一招,皇上还会来看臣妾吗?”
秦稷不说话,他细细地打量着李姚儿的侧脸,十分熟悉,却又有点陌生。
李姚儿忽得一笑,抬起头来,眼角还闪烁着星点泪光,唇角却已经高高翘起,“臣妾又在自作多qíng了,从前种种,不过是皇上逢场作戏,皇家之中,哪里有什么真qíng在。还望臣妾说的那几句话,没有让帝后的深qíng产生嫌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