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稷在正厅和余大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到最后,余大人起身跪在了地上,似是有几分颤抖,“谨遵皇上圣意。”
秦稷面上浮起一丝浅笑,弯腰将余大人扶了起来,“余大人何必多礼,余大人与朕本就是一家人,按着规矩,朕还该唤余大人一声岳丈呢。”
余大人打了个冷战,“微臣不敢。”
他忽然想起了从前煊赫的李家,李辛乃是当朝太师,李姚儿又是宫里头最受宠的贵妃,京城第一美女,到头来,还是败落了个gāngān净净?
不知自己余家未来,又在何方?
今日秦琰出京,苏策并未出门来看,不然也许他就会在人群之中看见秦宜,或是看见晏婴,再或者看见妙回天,不管看见谁,总归他都能早点知道,知宜回来了,而不是生生错过。
苏策后来想,也许自己这一辈子,都是在一场又一场的yīn差阳错里度过,而那一次坠崖,是他用生命为自己争取了一次刚刚好。
他今日本来是在茶馆饮茶,叫了一盘子huáng金糕却并不吃,只怔怔看着,一直到自己喝了三壶茶无论如何也喝不下,这才出门散步,听得了帝后一同前往余府的消息。
苏策心里头起疑,秦稷好端端的,怎么会往余府而去,总不会当真是为了向天下人昭显他对余瑶的宠爱。
他一面想一面走,不知何时踱到了飘香楼下头,仰头往上一看,居然在二楼窗口处,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苏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总归待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上了飘香楼的二楼。
萧密坐在窗边自斟自饮,偏头瞧见一袭熟悉的白衣,打了个酒嗝醉醺醺道:“苏相怎么有空来这里……”
“相爷没去看热闹?”萧密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迷离着眼睛笑出了声,“她终于离开了,我心里头为她欢喜……嗝……”
苏策微微皱了皱鼻子,往后缩了缩,蹙眉想到,从前好像没见着萧密同秦琰有这样好的jiāoqíng。
萧密歪在桌子上打着酒嗝,红着眼睛道:“我在她心里哪怕连……”
萧密忽而哽咽,两根手指捏在一起,“这么一点点地位都没有……”
苏策心头一动,萧密呜咽了一句:“她回来了,却根本没有想过要和我见一面……”
萧密后头的话几乎像是呓语,苏策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为皇上做事,和瑜王爷玩闹,从来不会想起我……”
像是一道惊雷在苏策的头顶炸响,温润了二十年的苏相,终于温润不住了。
他紧紧地捏着萧密的衣裳,从喉咙口挤出一声低吼来,“她回来了,你怎么知道!”
萧密摆摆手,想要甩脱苏策的禁锢,哪知苏策却又将手收紧了几分,“你都告诉谁了!”
“皇上说……她在为皇上办事……”萧密又嘿嘿笑了两声,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尔后颤颤巍巍爬起来,又想伸手去倒酒。
苏策红了眼睛,cao起那个酒壶来,直接砸在了萧密的头上。
萧密的额头被苏策砸肿,红红地鼓了起来,酒水流了萧密一头一脸,滴滴答答往他衣裳上落,酒杯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萧密被砸得清醒了几分,疑惑地看着苏策。
苏策紧咬着牙关,满脸狰狞,“蠢货!”
萧密这是头一回被苏策骂,苏策刚回来的时候,他正在秦稷跟前站着听训斥,苏策甚至还安慰了他几句,告诉他凡事都要慢慢来。
冷不防被苏策这么一骂,萧密反倒清醒了,他不知道苏策为什么要骂自己,甚至没顾得上为苏策砸自己这件事生气,只想着好端端的苏相不会无缘无故这样,他得问一问其中的缘由。
谁知道萧密的手还没沾上苏策的衣裳,他就已经跑下了楼去。
身处京城多年,萧密从没有见过苏策这般火急火燎的样子。
他有点迷糊,靠在窗口chuī风,然而下一秒,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此时夜幕已经微微有些低垂,苏策在冷冽的晚风之中急速上前,只要他跑得再快一些,知宜就能更安全一分。
等到苏策跑到洛王府门前的时候,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门房好不容易认出来面前这个就是平日里任泰山崩于前而不瞬目的苏相,赶紧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