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虞歌_作者:张晓阳(3)

2017-12-29 张晓阳

  他们两人中,一个是当朝大将军王术之子,王丕;另一个是卫尚书之子,卫子良。这里面,父亲最中意的是大将军之子,他觉得,男儿志在四方,就应该金戈铁马,保卫国家,为家族争得荣耀,而王丕现任虎贲校尉,正是他心目中那种顶天立地的英雄。可是,母亲似乎不是这样想的,她当初听从父亲的建议嫁给了一身糙莽的父亲。父亲虽然jīng通书史,但是他更感兴趣的是打仗,对什么诗词歌赋根本不屑一顾。母亲正好与他相反,她热爱诗词,而且思维敏捷,一盏茶的功夫就可倾注千言。她有一颗细腻敏感的女儿心,渴望找到一个知她懂她的男子。但是,嫁给父亲后,他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个xing,让她大失所望。自己经历过这样的苦楚,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嫁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因此,能言善辩,才华横溢的儒生卫子良就成了她喜欢的女婿人选。

  不过,他们似乎谁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说实在的,这两个人,我一个也不喜欢。从小养成的独立的个xing,让我觉得嫁人是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既然要选择,就要选自己喜欢的人。这两个人可能会是优秀的人,但是他们不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我从心底里是反感的。

  所以,父亲找我谈这件事的时候,我提出了与他们完全不同的想法。

  “我不想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低着头,有些胆怯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父亲听完我的话后,吃惊的看了我好一会儿,他也许万万没想到,平时这个自己不怎么在意的女儿居然会提出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而后,他脸一沉,粗bào的喊道:“胡说!自古婚事有父母做主,你一个小孩子家懂得什么?这事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就通知王家下聘礼!”

  我知道父亲向来说话威严,从来没人敢反抗他。但是,这回我不能沉默了。我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像是一件礼物一样被随便送来送去。我跪在书房前,希望通过这种无声的抗议,请他收回成命。

  此时正值盛夏时节,太阳热辣辣的烤着我后背和头顶,汗水就想雨水一样从我的额头滴下来。我抬头望了望天,觉得自己此时如同身在炼狱中烘烤,完全看不到希望。这期间,母亲来过两三次,她劝我不要再做无谓的抗争了,她说她早就知道父亲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以前她还不太确信,还对他抱有一丝希望,但是从他不顾自己的意见硬要将女儿嫁给王家,她这才彻彻底底的认清父亲的真面目。

  尽管母亲说的是气话,但是有一点她说的很对,父亲的确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我在炎日里一连跪了五个时辰,原以为他会看在我是他亲生骨ròu的份儿上,会做一些让步。但是,事实证明,我和母亲一样的天真,父亲不但没有让步,甚至都没有出来看我一眼。

  烈日的烘烤和体力不支,让我跪了五个时辰后,便摊到在地,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的时候,看见母亲在chuáng边坐着抹眼泪。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理解她这么年来为什么总是待着佛堂了。一个女子用她的所有青chūn年华对着一个不懂得自己的人,这是一种怎样的折磨啊。我同qíng的拉了拉她的手,我们就这么四目相对,用啜泣搅乱了宁静的夜晚。

  我记得私塾的师傅曾经说过一句话,任何事qíng不到最后一刻都不应该放弃。或许,我的命运是早已注定的,但是相比默然忍受着既定的命运,还不如最后再抗争一次。我用绝食的法子跟父亲对抗。但是,父亲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他怒气冲冲的告诉我,除非我死,否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是抬也要将我抬上花轿。

  从他冷酷无qíng的眼神中,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看来是我太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和他的权威比起来,牺牲任何东西都是值得的。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渺小无力。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可以解决任何问题。可是,这时我才明白,其实有些事qíng我根本就是无能为力的。

  很快王家的聘礼摆满了整个前厅,家中也开始忙着布置起喜堂来。看着家丁侍女们欢欢喜喜,忙忙碌碌的样子,我觉得讽刺的很。好像每个人都很开心,除了当事人。母亲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对一切都不闻不问,整天躲在佛堂中念经打坐。

  我回到房中刚坐下,喜娘就送来了喜服和首饰,并满脸堆笑的赞叹着我的好福气。她说,她做了多年的喜娘,王大将军的彩礼是最阔绰的。我勉qiáng笑了笑,是啊,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吧!随着婚期的临近,父亲对我的看管也日渐严起来了,他派了四五个丫头,名义上是照顾我,其实是在暗中监视我。他对我不放心,怕我在出嫁前gān出什么事qíng,让他丢脸。不过,对于这一点,他大可放心,因为我根本就不会gān什么。因为,我已经死心了,与其这样寻死腻活的,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接受,说不定这对我来说还是一条出路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