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cháo拱手行礼,就像从前一样,只是世事变迁,如升已经受不起了。
“还是叫我如升吧,这世间已再无如家大小姐,只有如升。”
温cháoyù言又止,还是叫了“如升。”
“我们坐下说吧,你的人在外面守着吗?”
温cháo看了门口一眼,说:“没有,我一个人来的,你放心,在莳花阁除了这儿的主人没人敢趴墙角,这是规矩。”
如升疑惑,“主人?莳花吗?”
“莳花阁真正的主人,是风巽,他掌管包括莳花阁在内的五个分支,各个扬名江湖,只不过四年前他将莳花jiāo给那个女人掌管,很少再来了。”
四年前发生的事qíng风巽三缄其口,而另一个知qíng人是姬樾,那是他们三人的心头伤,如升不忍揭露,只能不问。
“前几日我跟踪丞相栢堰,他私下和奉廷瑞密会,谈起你父亲一事,如升,将军在世时可曾提起西境蕃国?”
“蕃国是我南晋敌国,清昭六年和清昭十年,父亲曾带兵征伐过两次,皆大胜而归。”
这些温cháo当然知道,但让他意外的是如升竟然也能记得这么清楚。
“我的意思是,将军有没有和什么人在私下里提起过?”
“没有,父亲早些年出兵在外,近几年呆在西京也时常到军帐中督促军务,真正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除了那两起战事,我也没再听他提起过西境蕃国。”
如升这里没问出什么实质来,温cháo有些失望。
“将军为何要问这个?这与我父亲的死有何gān系?”
“当初治如将军死罪的是一纸书信,上面是如将军的亲笔,而且出事前如将军确实去过蕃国。”
所以私通卖国的罪名坐实,宸帝想都没想就如法办了。
“我查了,当时跟随如将军一同前往蕃国的副将是慕容江,回来后慕容江即到御前告了御状,还呈上了罪证。”
如升听着,暗暗握紧了手里的茶杯,慕容江曾是她要好的兄长,在军中时还曾教她骑马,有一年出战,为了救受战事连累的婴孩他差点死掉,这样的人真的会暗害自己的主将吗?
烛火晃了晃,影乱眼前一切浮光。
温cháo知道眼前的姑娘承受了多少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一切,家仇,离恨,她想要揭开这乱流背后的真相就势必要付出一些东西,这些东西的背后是皇位,权势,金钱,乃至yù望。
人面狰狞不堪,而她要剥落原本的光彩去见识罪恶,这过程是痛苦的,难耐的,甚至丢其本心,而她如果现在抽身定能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但她是将军之后,血里有风,岂能苟活?!
“这次去皇陵,我见到裴纶了。”
“说到这个,你去之前就应该告诉我,我知道裴纶在皇陵肯定不会让你去,万一在皇帝面前露了相就前功尽弃了。”
想到那封书信,如升说:“裴纶没有难为我,我们并未真正碰面,不过走之前他jiāo给我一个字条,说皇帝十日内必将军权jiāo与徐玠,让我们抓紧。”
这下麻烦了,徐玠本就势力庞大,倘若再握兵权,可想而知当朝还有多少忠义之士要遭殃……
“我一定会扳倒徐玠。”
这是当夜如升留给温将军的最后一句话。
☆、第四十九章
小雪时令,西京城方圆五十里应景地下了场小雪,薄薄一层,似银装包裹大地。
梵净山顶昔日绿景不再,到处白雪皑皑,清霜庵门外,忽爷已经站了两个时辰,手脚冻得冰凉,可他还是不肯离开。
终于,在天黑雪停之时清霜庵的红漆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是清霜师太。
“阿弥陀佛,壤驷施主。”
声音苍老如钟,可忽爷还是在她开口那一刻就笑了出来。
“凌染,好久不见。”
这段对话迟到了整整三十二年。
三十二年,花开有落时,人生容易老。
他们已不再是多年前那对彼此倾慕的佳人,过了qíng爱最热烈时的冲劲,淡了仇恨和嫌隙,年华垂暮,很多事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如果贫尼没有记错的话,你答应过贫尼此生都不复相见。”
“我要去办件事,可能回得来,可能这辈子就回不来了。”
清霜抬头,满眼迷离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多年不见,他也和自己一样老了,满鬓霜白,稚颜已逝,一目数十载。